万般栖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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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提醒与预兆

    黄峳走进自己的房间,刚刚打算关门,就听到门后传来响声,然后看到黄心云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看着黄心云的模样,黄峳心里逐渐平静下来,他需要有人可以倾述一下了。

    “你有心事!”黄心云歪着脑袋说,“要跟我说说吗?羚羊宝宝。”她皱着眉头围着黄峳转了一圈。

    “确实有......”黄峳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竟不知从何说起。

    “你身上多了一根项链,是跟它有关吗?”黄心云停在黄峳身前,看向胸前悬挂的项链,手指隔空指着项链上的银牌。“哪个婆娘送的?”

    “不是不是,阿方索的实验室发的银项链,功能类似工作证、通行证。”黄峳满头大汗,连忙双手举起,否认道:“我打算还回去的,阿方索让我留着。”

    “哦吼,我可以摸摸看吗?”黄心云抬头询问道。

    黄峳点了点头,将它摘了下来,放到黄心云手心里。

    “颜色偏暗,质地较硬,不像是银质的啊。”她掂量了一下项链的分量,笑着说:“怪不得舍得送你。”

    她将项链举过头顶,银牌在慢慢摇摆着。

    黄心云倒是对项链上的图案十分感兴趣,自顾自地说道:“银牌上面蚀刻的是衔尾蛇符号,代表着“自我参照”和“生死循环”,有以‘极小’见证‘极大’的意思。在炼金术中,衔尾蛇的符号是一种蕴含净化力量的魔咒。除了衔尾蛇外,中州西部地区的某种石刻里有名为“无尽之结”的图案,也与衔尾蛇一样代表着生死循环的概念。”

    “我都还不知道你懂得这些。”黄峳惊喜道,仿佛在科研中碰见新发现。

    “没办法,毕竟在缉私局待了几年,国内外各种乱七八糟的文物见多了,对这种能让文物更值钱的传说,自然不会太过陌生。”黄心云将项链递回给黄峳,拉着他坐到床边,眯着眼笑道:“来吧,羚羊宝宝,将你从狮子窝里全身而退,且斩获项链一枚的优秀战绩,一一汇报。”

    黄峳快速交代了项链和解剖鳄鱼的事情。

    至于那位叫做内莉的小女孩,黄峳也没有瞒着她。

    “关于内莉的事,我知道有些玄乎。但的确有听到见到过三次,第一次我看见她在玻璃后面,虽然听不懂她的语言,但能感觉到她喊得很凄凉。第二次,在电梯里,我回应了她,只是听到她向我请求帮助。第三次,是在阿方索跟前,我听见她在我耳边说话,她叫我好人叔叔,说是跟我开了个玩笑,跟我告别。”

    “我不敢多做什么,多说什么。”黄峳将项链紧紧握紧,停顿了两秒:“可能是我想多了。”

    “没关系的,可能是你潜意识觉得阿方索在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才会这样。但是我们没有证据,总不能就这样随便给他定性了吧。”

    黄心云将他搂到怀里,接着说:“这个世界上的事物,总是有迹可循的。如果因为我们让你有所顾虑的话,等我们下船了,可以从这根项链入手,也许可以见微知著呢。放轻松,我们一起面对就好了。”

    黄峳似乎是身体太过疲惫,思量太多,原本还想着温存一会,却一不小心,就在黄心云怀里熟睡过去了。

    等到给黄峳收拾好床铺之后,黄心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一个年轻小伙,踱步到黄心云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三下。他穿着黑色西装,内搭着绿色衬衫,背后斜挎着一个大约一米长的黑色盒子,正是那天晚上被阿方索撞到的人。

    不一会,黄心云打开了一道门缝,隔着门链,问道:“你是?”

    年轻人笑道:“我叫周沐昱,可是平安幸福人?”

    “已是人间自由身。”黄心云惊喜地答道,都“潜伏”这么多天了,这接头暗号终于派上用场了,否则报告都不知道写些什么。

    “进来说话?”黄心云一脸严肃的建议,心里却打起了鼓,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躲在阴暗的角落,偷偷地记录她这两天到处吃吃喝喝的样子,然后写进报告里。

    周沐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躲在角落里好几次,只是严肃地制止了黄心云打算开门的动作,惶恐道:“可不敢,男女授受不亲,我过来只是要交给你一点东西。”

    “你可以当作是这次任务的目标之一。”周沐昱从他那廉价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记得随身保管好,下船前我会来找你取回去。在这之前,如果遇到危险,将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就好了,不用太过在意。请一定要记住。”

    黄心云接过信封,看着他背着的盒子,低声问道:“目标之一?”

    “哦哦,这个是长笛包。我在乐队有一个伪装用的工作,刚下班呢。”周沐昱拍了拍背后的黑色盒子。

    “周先生,不抓人吗?还是点子比较棘手?”

    “人抓了也没用,证据都指向某个不知情的替罪羊,这次出来就不节外生枝了,毕竟是在船上,免得牵连太多,只要东西拿回我们手里就够了。”周沐昱摆了摆手,回答道:“剩下的东西,已经被转手了,我得再仔细找找。”

    “方便告诉我吗?我可以帮忙留意的。”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某种鹰类的一双翅膀,生物标本。”

    “买家会是阿方索吗?”

    “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周沐昱讶然道:“这件事你就不要掺和了。给你提个醒,让你男朋友,尽量别离阿方索太近。”

    黄心云点头默认,将门关上。

    门外,周沐昱抬起左手,看向手腕上的机械表,秒针仿佛突然晃动了一下,指向船尾,又恢复原样。

    ------

    阿方索回到E病房给内莉检查了一番,确认她已经进入唤醒状态,就打算回房间休息。

    在上到中央大厅时,刚好与科尔碰面。

    科尔看见阿方索手里拿着的漂流瓶,疑惑道:“少爷,你打算什么时候扔漂流瓶?”

    “嗯?我什么时候说要扔了?”阿方索用漂流瓶挠了挠头,反问道。

    “啊?”科尔破天荒的愣住了。

    “哈哈哈,科尔,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你这表情了。”阿方索不由失笑道。

    突然,甲板上似乎传来一阵骚动,两人好奇地靠了过去,趴在船舷围栏上往下看。

    此时的海面在月光照耀下上银光闪闪,仔细一看,全是翻着银白色肚皮的海鱼。

    一阵浓烈的鱼腥味被海风裹挟着,扑面而来,主仆二人连忙用袖子捂住口鼻,沿着船艏往前看去。

    阿方索眼神直直的地望向前方,似乎在欣赏着一幅画卷。绵延数公里的白色死鱼潮,白茫茫一片,仿佛给“世界奇观号”铺上了一条巨大的“白色地毯”,不知通往何处。游轮从中间驶过,像是一把剪刀,将这张地毯一分为二。

    海浪卷着这些白色鱼尸,不断拍打在游轮的两侧,鱼鳞与船底互相摩擦,发出一阵连绵不断的挤压声,令人难以忍受。

    有人振臂高呼,“恭迎死神大人降临!”,试图将眼前一切归为神迹。看似没有道理的观点,在这一刻却无人开口反驳。

    甲板上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仿佛死神真的悬在头顶。

    直到船缓缓驶离死鱼潮,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却发现满腔都是鱼腥味,再也忍受不住,陆陆续续地跑回船舱里。最后只留下主仆二人站在甲板之上,阿方索探出身去,眼神仍然跟随那道白色地毯,直到消失在海岸线上。

    这是何等的力量,才能铸就如此“奇观”,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心神向往。

    ------

    白色死鱼潮的正下方,海床上的沙砾震动着,一朵朵巨大的“骨白色花朵”均匀地在海床上“长”了出来,每一朵都延伸出十数只羽星状触手。

    在它们之下似乎还有某种更巨大的存在,它们就像是触须、捕食器。

    一束束骨白色的触手向上延展,最后悬停在离海面500米左右的黑暗海域,静静等待着游轮从上方驶了过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然后一场来自海底的大雨徐徐开幕,大雨如银丝般连绵不绝,整片海域仿佛被一张巨大的渔网扫过,将沿途一切生命扫荡一空。

    海底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一根根触须缠住鱼尸,沉入深海。

    没有捕获到食物的触须,往“世界奇观号”远离的方向倾斜,最后慢慢沉入深海,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海域,最后归于沉寂。

    ------

    深夜,“世界奇观号”的甲板之下,鳄鱼池所在的船舱内。

    加尔卡坐在鳄鱼池的岸边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衣物碎片,已经无法辨认出原来的样子了。

    已经安静下来的鳄鱼池,似乎又开始了躁动,这是今天第五次了,加尔卡内心数着。

    突然,鳄鱼池里剧烈的翻腾了起来,水花四溅,鳄鱼们开始互相攻击,鲜血瞬间染红了池水,挣扎逐渐变得无力,最终沉入了池底,再也没有浮上来。

    门外的灯光透过舱门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鳄鱼池的水面上。慢慢地,水池中间激起了螺旋形的水涡,所有血红的池水被吸引过去,愈来愈浓郁。

    加尔卡站了起来,他看向鳄鱼池中央。诺大的水池之中,唯一的巨大黑影潜伏在水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整个鳄鱼池仿佛被笼罩在了一层恐怖的氛围中。

    加卡尔闭着眼睛,似乎听到了什么,是一座瀑布,不不不,好像是心跳声,杂乱无章,震耳欲聋。

    加尔卡在水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正与黑影慢慢融合,毫无阻滞。

    他脱光衣服,转身,微笑着往后倒去,精瘦的黑色身躯像一颗被砍伐的松树,轰然倒下,没有对这个世界带有一丝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