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云悠悠，一个中年修士挥舞拂尘，像赶羊一样，驱赶着十几条凳子朝北方飞去。

    “师叔，我们谷神宗在什么地方？”

    “北边。再飞一会儿前面会出现一座大山，那座大山叫‘摸星山’，山门就在摸星山后面。”

    “师叔，你叫什么？”

    “祝风。”

    坐在板凳上的少年陆续询问，中年修士一一回应。

    其中一条板凳上，丁寿昌吹着微风，心情极其愉悦。

    白云悠悠。

    鸟鸣清脆。

    入目所及，天高地广，他的心胸也逐渐宽广，仿佛挣脱了一切束缚，已经变成了逍遥自在的修士。

    俞鹿灵坐在丁寿昌的背后，闻着“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酸臭味，眉头紧皱，牙关紧咬，恨不得直接跳下去。

    坐下时，她不想被人搭肩膀一直躲在最后。

    丁寿昌则是和陆弘等人互相谦让，一来二去，最后他坐在第三个，俞鹿灵坐在第四个。

    俞鹿灵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下去。

    “丁寿昌！”

    丁寿昌回头看去，微笑道：“怎么了？”

    看着丁寿昌的笑容，想起他家境贫寒，俞鹿灵把埋怨的话又憋了回去。

    丁寿昌有些疑惑，左右看了看，见俞鹿灵背后就是天空，脚下也空荡荡的。

    “你是不是怕高？”

    “嗯。”

    “那我们换个位子吧。”

    俞鹿灵眼睛一亮，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感激之情，连连点头。

    “好，谢谢你。”

    “没事。”丁寿昌朝前面大声喊道，“师叔，给我们换个位子。”

    祝风缓步走到旁边。

    “为什么换位子？”

    “我怕高！”不等丁寿昌开口，俞鹿灵立马抢先答道。

    祝风看向丁寿昌，问道：“你愿意吗？”

    “愿意。”

    祝风摆动拂尘，把丁寿昌、俞鹿灵带出凳子，调换前后，无意间瞥见陆弘的肩膀上有两个黑手印。

    他哑然一笑，顺手施展出一道洗尘术，洗去丁寿昌身上、衣服上的污垢，还有陆弘肩上的手印。

    “小家伙，修行人应当以‘清净’为师，既要祛除心垢，也要爱护身形，保持身心净洁，明白吗？”

    丁寿昌脸色微红。

    在村里野惯了，大家都一样脏，谁也不嫌谁，以致于一开始他都没有意识到身上脏了。

    “嗯，我记住了。”

    俞鹿灵呼吸着清爽空气，心情变得十分愉悦，主动替丁寿昌开解。

    “师叔，不怪丁寿昌，他家里穷，走了几十天才走到……”

    ……

    “快看，有山！”

    “好大的山啊，我从没见过这么高的山，它比天还高。”

    视野尽头，一座巍峨高山横亘在天边。

    山势极其雄壮，山巅隐藏在云层中，云下部分绵延百里，像一堵泛青城墙。

    飞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抵达摸星山。

    祝风没有从山巅越过，而是顺着一条山坳穿过大片丛林，进入大山后的另一个世界。

    山后是一派仙家盛景。

    近处千峰林立，一座座山峰形状各异，有的满山苍翠、有的白雾遮掩、有的山势奇险……

    远处是万重祥光，光晕如雾，囊括了世间所有颜色，光中隐约有一座琉璃大殿。

    祝风等了片刻，挥动拂尘，带着众人朝不远处的一座矮山落去。

    “好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看，我们先去千尺山。”

    千尺山，高约千尺，山上风景秀丽，一座座楼阁散落在花草之间，山巅是一个四方广场。

    祝风带着众人落在广场上，挥手收起板凳。

    广场一侧有座三层石塔，一个头戴高冠的长须老人站在第三层的围栏处。

    祝风朝她拱手道：“山主，第一批新入门的弟子全部带到，一共三十四人。”

    “听着。”

    长须老人神色冷漠，声音听起来更冷。

    “你们只是暂居此处。”

    “接下来九年，重新长出‘气根’的人，才有资格成为谷神宗弟子。否则，原路返回。”

    “明白吗？”

    “明白。”

    众人稀稀拉拉地回应。

    山主返回石塔。

    祝风带上三十余人，依次走过学堂、饭堂、浴堂等地方，又在库房挨个领完衣裳、鞋靴等，最后把他们安置在几栋竹楼。

    四方竹楼，上下两层，每层三间房，一间房住三个人。

    房内一侧是三张竹床，床边各有一个竹箱。另一侧是三套窄桌、矮椅，桌上备好了笔墨等。

    丁寿昌、陆弘，还有一个头戴银蛇抹额的高挑少年，一起在门口。

    “我叫丁寿昌，他叫陆弘，你叫什么？”

    高挑少年没有回应，扫了两人一眼，径直走向靠门的竹床，率先占据一个床铺。

    陆弘看向丁寿昌。

    丁寿昌微微笑了下，道：“你随便选，我睡哪里都可以。”

    “我想睡里面。”

    “行，我睡中间。”

    丁寿昌走到床边，把行李放下，打开床边的竹箱，看到里面备好了床褥、枕头等。

    当即把东西拿出来，十分熟练地铺床。

    片刻功夫，他把床铺好，行李也收进箱子，陆弘的床上仍是一团乱糟。

    他笑着走过去。

    “我帮你。”

    陆弘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不会弄，以前没有弄过。”

    “没事，很简单。”

    谷神宗准备的铺盖很齐全。

    褥子一共三层，一层硬垫，一层软垫，一层绵布床单。

    被子有两个，一个厚被芯，一个薄被芯，另外配有两个棉布被套。

    丁寿昌一边铺垫子，一边询问。

    “陆弘，刚才山主说的‘气根’是什么？”

    “先天一气。”

    “什么是先天一气？”

    陆弘想了一下，道：“书上写的就是先天一气，每个人生下来就有，后来人长大时吸入浊气，吃进污秽，体内的先天一气就不见了。”

    “没了？”

    “不是，它还在丹田里面，就是和丹田一块不见了。”

    陆弘指向肚脐，道：“以前它们就在这里，后来不见了，想成为修士必须先找到丹田和先天一气。”

    “怎么找？”

    “不知道，我爹没有教我。”

    说话的功夫，丁寿昌把三层垫子全部铺好，随后在陆弘的帮手下，把厚被芯塞进被套。

    “山上冷，先盖厚的，等夏天到了再换那床薄的。”

    “嗯，谢谢。”

    “没事。”

    丁寿昌转过身，看见高挑少年正在折腾被子。

    不知道他怎么塞的，被芯在被套里卷成一团，不像被子，像一个大包袱。

    两人对视一眼，丁寿昌没有任何表示，走到桌边，收拾桌上的笔墨等。

    高挑少年折腾了半天，实在弄不好。他丢下被子，想了一下，从包裹中翻出一块拇指长的白玉。

    “丁寿昌。”

    丁寿昌侧头看去。

    “什么事？”

    高挑少年递过白玉，道：“给你一两灵石，去把我的床铺好。”

    “行！”

    丁寿昌一口应下，迅速接过灵石。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灵石。

    第一次是在葬礼上，下洼村一个猎人跟随修士进山猎妖，不慎丢了性命，最后修士赔了十两灵石。

    灵石可以买命。

    他不喜欢这个新室友，但是面对灵石没有丝毫犹豫。

    丁寿昌抽出卷成一团的被子，重新整理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那，那个，寿昌，我没有灵石。”

    陆弘坐在床上，神色有些紧张。

    丁寿昌朝他摇了摇头，笑着道：“你早就付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