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下，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飘在水面。

    丁寿昌站在岸边，远远看着水尸。

    “水尸死了？”

    尸鬼之道十分冷僻，丁寿昌对它们了解不多。

    俞鹿灵也一知半解。

    陆弘修行火法，门中法术尤其克制尸鬼，听师兄讲过很多与阴鬼有关的传闻。

    “死了，它只是阴尸，就是受阴邪鬼气侵染的尸体，没有神智。受创后，鬼气散掉就死了”

    “那它为什么拖我下水？”

    “你身上有精血，还有活人生魂，它们喜欢这些东西。”

    丁寿昌思索片刻，看向陆弘。

    “这次换你来。”

    陆弘神色一愣，问道：“什么换我？”

    丁寿昌指向水潭。

    陆弘转头看去，反应过来后脸色瞬变，连连摇头道：“不行，我，我……”

    “怕什么，刚才你也看到了，水尸的实力很弱。水潭里死个五个人，应该有五个水尸，我们一人再来几次，把它们杀干净就能下去。”

    丁寿昌不光是要杀水尸，还想确定一个猜测。

    水尸没有神智，但是水鬼有。

    他听说过，鬼可以操控尸傀，如果可以把水尸全部引出来，说明潭中没有水鬼。

    陆弘有些害怕。

    俞鹿灵轻哼一声，道：“我来，它们来一个我杀一个！”

    丁寿昌缓缓摇头。

    “不行，水尸身上有寒气，被它抓住会双腿麻痹，实力减弱。你得保存实力救我们，我和陆弘当诱饵。”

    俞鹿灵点了下头，伸手指向水潭。

    “下去！”

    陆弘挨个看了两人一眼，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脱下道袍。

    “要是水尸出来了，你们快点拉我。”

    “放心吧。”

    ……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没有……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叫，打破潭边寂静。

    “来了，它来了！”

    陆弘抓着丝带，慌忙上岸。

    运起元气后，他的力气远超丁寿昌，直接从水下拖出一个四尺多长的白嫩水尸。

    丁寿昌皱起眉头。

    这是一个小孩。

    按照身高看，比他们三个还小几岁。

    俞鹿灵提剑杀出。

    太刚斗星剑上飞出一枚金星，化作一道尺长金剑，一闪而过，把水尸一斩为二。

    接着又是一剑，把水尸绞碎。

    陆弘爬到岸上，一连跑出数丈，停下后冲着丁寿昌大喊：“你为什么不拉我！”

    丁寿昌无奈地摇了摇头。

    “以你的实力，就算两个水尸也拽不住你。”

    陆弘这才后知后觉，长舒一口气，笑着道：“斩妖降魔，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这算什么妖魔……”

    ……

    前后一炷香的功夫，共计引出三个水尸，第四个迟迟不出来。

    陆弘泡在水里，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哎。”

    丁寿昌蹲在岸边，咬破手指，把鲜血滴入水中，问道：“怎么了？”

    陆弘指向远处漂浮的残尸。

    “那些尸体都是村里的百姓，我昨天答应他们帮忙收尸，结果成了这幅样子。”

    丁寿昌回头看向身后的山头。

    山头上有几个人影，那是石桥村的村民，不久前诛杀小水尸时，他隐约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哭喊声。

    “晚些时候，我们帮他们把剩下的尸体捞上来。”

    “嗯。”

    水面泛起一层层微弱水波，几次诛杀水尸，三人已有经验，同时凝神看去。

    “来了。”

    和上次一样，陆弘运起元气，准备把水尸拖到岸边，刚走了一尺，脸色瞬变。

    “还有一个，寿昌！”

    丁寿昌提起全部元气，拔出铁剑，跳入水中，游到陆弘身旁，一剑刺向水尸。

    剑身齐柄而入。

    他拧转剑锋，一寸寸割开水尸皮肉，大股森寒黑水顺着伤口渗出。

    “师弟！”

    耳边传来一声模糊呼喊，他松开剑柄，钻出水面，一丛璀璨剑光擦着耳边没入水面。

    下一刻，大片黑水、碎肉、残尸翻涌上来。

    俞鹿灵低头看着丁寿昌，得意一笑。

    “怎么样？”

    “厉害，不愧是解剑山弟子。”

    ……

    未时，阳气比较充沛，但是相比正午，已经过了最高峰。

    丁寿昌抬头看过日色，问道：“水尸应该没有了。我们今天下水，还是明天正午再下水？”

    陆弘看着水面上的残尸、碎肉等，叹了口气。

    “明天吧，我们先帮他们把尸体收了。”

    第一次斩妖降魔，经历过最初的兴奋之后，陆弘忽然有些……有些感伤。

    妖魔凶残，凡人何辜？

    他已经明白，每一次斩妖降魔的背后，都有很多毫无反抗之力的百姓遭遇不幸。

    烈日暴晒下，水尸带来的毒气很快泯灭，水面残尸迅速变得发黑、发臭。

    丁寿昌、陆弘各自拿着一个晒草药的竹篾，在水里捞碎尸。

    石桥村的人簇拥在山头上，几户人家跪在最前方，等着两人把他们的家人送回来。

    岸边，俞鹿灵站立不动。

    “你为什么不去？”俞鹰瞵冷声询问。

    俞鹿灵抿起嘴唇，沉默了许久后，小声道：“姑姑，我应该下去吗？”

    “世上的事情，只有想做和不想做，没有应该不应该。”

    俞鹿灵犹豫了一会儿，微微摇头。

    “我不想去，我又不认识他们，为什么……”

    俞鹰瞵笑了笑，伸手按在俞鹿灵的肩膀上，缓缓摇头道：“不需要解释，明白吗？”

    “嗯。”

    ……

    第二天正午，一行人再次来到潭边。

    俞鹿灵取出一盒黄豆大的白石头。

    “这是衍气石，一枚可以呼吸一炷香左右。”

    陆弘伸手拿走五个，直接把一粒含进嘴里。

    丁寿昌问道：“不耗费元气？”

    “不用。”

    “怎么用？”

    “含住就行。”

    他心头欣喜，也准备拿五粒。

    俞鹿灵道：“衍气石不能沾水，你先吃一粒，等时间快到了我再给你。”

    “好。”

    丁寿昌含住一粒衍气石，石头湿润后，冒出一些细密气泡。

    俞鹿灵又取出一个鸽卵大的幽蓝珍珠。

    “这是辟水珠，我和陆弘轮流灌入元气，辟水范围在六尺左右。”

    “好。”

    三人在岸边商议一番后，一起跳入水中，俞鹰瞵祭出一口飞剑，紧随其后。

    水深七丈，五丈以下光芒十分晦暗。

    俞鹿灵落在水底，撑开辟水气团，陆弘、丁寿昌一起钻进去，各自拧干衣服。

    “陆师弟，点灯。”

    “哦。”

    陆弘祭出一面飞火镜，一束刺目红光洒在潭底。

    丁寿昌道：“村志上说，潭底有一条白色石桥，宽三丈，两端压在山底，镇鬼宝剑在最西边的桥上。”

    “哪边是西？”陆弘询问。

    三人面面相觑。

    湖底暗流涌动，丁寿昌感觉到一个方向涌来的水流带着丝丝寒意。

    “那边。”

    循着寒流摸索过去，很快便找到了石桥。

    顺着石桥走了半盏茶左右，陆弘举着飞火镜的双手忽然一抖，立马熄灭宝镜，沉默半息后小声询问。

    “你，你们看到了吗？”

    丁寿昌心神紧绷，小声道：“有个人？”

    俞鹿灵也看到了一个人影，安静了一会儿，试探着道：“再看看？”

    陆弘灌入元气，飞火镜再次照出红光。

    前方是一口丈许高的洞穴，洞口站着……绑着一个人，双手和双脚各绑了一条锁链，拉向四方，整个人悬空在洞口中央。

    三人互相看了看，朝那人走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洞口的人不着寸缕，皮肤暗黑，头上七窍分别插着一根手指粗的钢钉，身上绘满繁复纹路，纹路汇聚在胸膛正中，钻入一枚碗口大的铜钟。

    丁寿昌心中浮出一个念头。

    石桥潭的事情不是天灾，是人祸。

    这时，陆弘小声道：“这好像是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