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凌释雪
她是为什么这么迷恋队长呢?
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水滴粉碎了砾石,微风抚平了山峰,沧海变成了桑田。
所以记忆也应当模糊不清了吧?
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毁灭了一切后踩在自己曾经最爱的人的尸体上,他问她:
“不后悔吗?”
“有什么可后悔的?”
她笑笑,原本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女孩,在一个普通的年龄段喜欢上了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然后愚蠢的结了婚,那时她只有12岁啊,可在蒙昧的乡下却被认为这个理所当然,当时的自己也是认为理所应当,然后......
悲剧开始了。
先是为了还自己丈夫的赌债,不分昼夜的打工,每天早出晚归只为挣那一点点钱。
当知道丈夫欠下这么多的赌债时,她本来是很生气想离婚的,但看着那泪如雨下的哭诉时,她还是心软了,她鼓励他一起还债,戒掉赌瘾。
原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只要还完债日子就可以重新步上正轨,但没想到丈夫在那群催债人的威逼利诱下又染上了毒瘾。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了,为了填补空缺,她先是找亲朋好友借遍了钱,后来被发现根本还不上时,一个个变得跟魔鬼似的打骂她,甚至在亲人里被称为老赖,父母以她为耻,拒绝她进入家门,只有年幼的弟弟依旧亲近她,甚至为了她偷家里的钱给她。
当她从弟弟被打的红肿的手中接过钱时,她直接崩溃得哭了。
她发誓,将来总有一天会回报自己的弟弟。
“姐姐,不用这么做的啦,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望着弟弟天真无邪的笑容,她所能做的只有紧紧的抱着他哭。
“姐姐,我要......勒死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她急忙放开了手,确认弟弟的情况。
“嘿嘿,逗你玩的。”弟弟做了个鬼脸,急忙跑开了。
“傻小子,哈哈......”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她抹了抹泪水,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鲜红。
“这是什么......”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手心的鲜血,出血量之大直接将她的整个手掌染红了。
这不是她的血。
她看着弟弟远去的方向,嚎啕大哭了起来。
......
用弟弟的钱和手中的钱勉强挨过了一些日子后,她看着空无一物的家里,内心一阵苦涩。
如果她一开始就果断选择离婚,或许就不会这样了,现在,她在亲人里声名狼藉,在这种乡下社会,可以说她老赖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再加上她离过婚的前科,就算回去也没有任何好下场。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继续去打工。
又是不分昼夜的一天,她疲惫的走在回家路上时,一辆黑色的面包车驶过来。
“嗯?”
雪白的灯光刺得她眼睛微眯,下一秒,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然后就昏了过去。
......
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不知过了多久,一开始,她以为就是普通的绑架事件,心里祈祷着有人赶紧发现她的失踪。
一天一天过去,那些绑架她的人每天往她身体打着各种奇怪的药剂,像是观察小白鼠一样看着她
一开始,她还抱着希望,希望那不成器的丈夫能发现她的消失,然后赶紧报警来救她但当她发现还有跟她同样的少女在这里,听她们说自己是被卖进来的时候,她那坚信的心出现了动摇。
不会的不会的,她如此告诉自己。
对于那个丈夫,虽说不成器,但还是有点夫妻情分在里面的,而且自己从未辜负过丈夫什么的,对了,自己是被强行绑架的,不是被卖的,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
“你傻啊,那些狗男的为了钱什么都会做的。”
尽管她不愿相信,但面前的少女哭着大骂,红肿的双眼与如泉涌的泪水在她的心里扎下一根刺了。
......
差不多过去四年了吧,昏暗的地牢里分不出白天与黑夜,只有外面依稀响起的爆竹声告诉她今天过年了。
她这到底是在哪里呢?居然还能听到爆竹声。
她笑了笑,也许现在就在某个孩子的脚下,上面有着陪着孩子的父母以及盛开的美丽烟花。
这四年间,原本有着跟她同样际遇的的少女被关押在这里,可渐渐的,要么是被药物逼疯,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要么不堪受辱,撞墙自杀,更有甚者,被他们拿来当人体标靶,“不小心”被他们打死了。
到底,还在期望着什么呢?
她自己也不明白,已经,没有希望了,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自杀,可是她也看到了那些自杀的人的下场,那些带着乌鸦面具的人放出一大批野狗,疯狂的撕咬争夺着这些尸体,身体上的肉被野狗的利齿扯下,露出里面的白骨,爪子在血泊里留下一串串脚印。
这是她终身难忘的场景,当时她直接恶心的吐了出来,但只有胃液被吐了出来。
她不想,她不想变成这样,她害怕这么死去,但现在已经到极限了吧。
她是地牢里的最后一人,再过不久,那些带乌鸦面具的人就会把她处理掉了吧。
她眼神空洞的看着天空,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说话声。
墙的背后就是实验室,也就是平常她们打药的地方,不知是不是那群带乌鸦面具的人有意为之,墙壁被设计的很薄,可以让她们清楚的听到被打药的人发出的惨叫。
“又有一个据点被端了吗?”
“嗯,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猎魔盟,脑子有病,我们没招惹他们,他们像猎狗一样紧紧咬着我们不放。”
“上面的没点想法?”
“呵,可别说了,上面的也想去弄他们,针对一个被他们称为二队的人动手了来警告他们,结果呢,去埋伏的小队不仅全灭,还被顺藤摸瓜做掉了好几个端点,上面也被干掉好几个,你是没看到,那家伙强得像个怪物。”
“嘶,不会要到我们了吧?这群人什么来头啊?”
“谁知道呢,像凭空出现似的,上面的也在查,想对他们的家属朋友下手,结果怎么查都查不出来,你赶紧把你这边的事办完然后回去交差吧。”
“好,反正只有最后一个了,很快的。”
要来了嘛......她眼神空洞的望着墙壁,心里却是一阵解脱。
努力活了这么久,还是逃不过这种结局啊。
她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那个时候的到来。
......
这是最后一场实验,这次他们把她带到了一处荒山野岭,在那里他们设置了一个巨大的实验舱,原本计划是打算把她投进去的,但是被阻止了。
她看着面前人的身影,紫色的制服外披着紫色的披风,胸前金色的勋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黑色的短发下是棱角分明的面容,金色的眼睛透露着担忧。
担.....忧?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会露出这种眼神,为什么会担心她。
“太好了,看样子,还算赶上了,没事了。”
温和的笑容,他向她伸出了手。
你是谁?
她很想这样问,但喉咙已经嘶哑得发不出声。
他也明白了什么,朝着后边喊了一声:
“瑶台,过来帮个忙。”
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过来了,齐刘海,姣好的面容,已初步发育好的身材让人垂涎欲滴,身着跟男人一样的服装,眼睛是澄澈的碧绿色。
被称为瑶台的少女快步走到她身边,右手的手心悬浮着一个碧绿的圆环,带来风与雨露洒在她身上,她第一次觉得身体是如此的舒适。
“队长,初步治疗结束了,想更进一步治疗的话就要回基地才可以了。”
“啊,辛苦了。”
“奖励。”瑶台眨巴着眼睛,满怀期待的说道。
“啊?什么?”男子显然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我要奖励。”
“好好好,要什么?”男子有点无奈。
“抱抱。”
话音刚落,男子便把她抱起来转了一圈。
“真是的,越来越爱撒娇了。”男子显然有点头疼。
“不行吗?”瑶台有点委屈。
“不是,只是跟我刚认识你时差距有点大。”男子连忙安慰道。
真好啊,她看着这场景,内心就止不住的羡慕。
“那么,你找得到回家的路吗?”男子安慰完瑶台后,转身问着她。
她摇了摇头,这里完全是她不认识的地方。
“这样啊。”男子闭上眼睛,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问道:“那你要跟我们走吗?我们会尽可能帮你找到回家的路的。”
“哈,你在说什么啊,混蛋队长。”紫色的雷电明灭,几个闪烁间便刺到了男子附近,瑶台也是反应极快的,背上的剑瞬间出鞘,招架挡住了那一击。
“天心,你冷静。”男子也早有所料,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冷你个鬼,又捡人是吧,基地里面的还没完,又捡一个是吧,怎么?吃的是不要钱怎么滴?”
紫色长发的少女杏目怒瞪,拿着诡异的红色长刀气势汹汹的靠近。
瑶台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手持长剑,寒光在剑身上映现,宣告着持剑人的武艺高超,表情冰冷的注视着紫发少女,完全没有半点之前撒娇小女孩的样子。
天心凝重的看着瑶台手中的剑。
一般来说,金属是导电的,可在刚才,瑶台的剑直接活活将她的雷电劈碎,而且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
瑶台沉默的将男子护在身后,只要有异动,她的剑就会瞬间劈碎面前的人。
“好了好了。”
看着这剑拨弩张的氛围男子叹了口气,为了缓和气氛的说道:
“天心,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向一队要好吧,大不了把我的钱扣一点就是了,而且应该要不了多久,她们应该就可以回家了,五队在一步步毁灭这个组织。”
“哼。”听到这个答案,天心才气鼓鼓的离开。
男子无奈的看着天心离开的背景,拜托瑶台代他向天心道歉后,看着她:
“那么,你可以自己走,还是跟着我们,我们会想办法送你回家。”
刚才的一切都太具有冲击性了她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可以驾驭雷电,她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看着这群人,问道:
“你们......是魔法师吗?”
“啊,算吧。”他含糊的回答道,男子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个正常人都难以接受。
“你们......真的会帮我吗?”
“会的。”
“真的真的不骗我吗?”
“真的真的不骗你。”
他坚定的回答让她沉默了,过了许久,才说道:
“谢谢。”
男子将她拉了起来,感受着久违的阳光,她看着周围到处都是躺下的带着乌鸦面具人的尸体,才明白,自己真的得救了。
“呜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眼泪不住的流淌,她大哭了起来,这四年过得像地狱般的生活终于结束了。
男子没有打扰她,而是安静的等待着。
这就是她和他的第一次相遇,后面的事,她不想再回忆了,尽管这是必须的,但还是尽可能的选择跳过。
后来,他们帮她回到了家,但迎接她的只有父母和弟弟冰冷的尸体,她抱着弟弟的头颅,四处打听她的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她消失后,她的丈夫过了一段时间的逍遥日子,但很快,钱又不够了,于是那个混蛋假借她的名义去借,但她弟弟发现了事情不对,质问他怎么回事,她的丈夫害怕事情败露,就杀了她全家,带走她家所有值钱的物件逃了。
她像是疯了一样,她求男子教她武艺,但男子没有答应,因为明白这是为了伤人而学,只是告诉她自己会帮忙抓到他交给她处置。
当她看着被抓回来的丈夫时,眼里没有曾经的爱慕,只有仇恨。
“想好了吗,杀了他,你以前可就不在了。”
已经没有什么了,被亲人厌弃,朋友避她唯恐不及,父母惨遭杀害,弟弟早夭,能留住自己以前的,居然只有这么一个烂人。
留下他?留下他之后又能干什么呢?
男子也明白,自己不是面前这个苦命人,只说了这么一句后,就交给她一把刀,让她自己决定。
没有犹豫,她一刀将面前的人从脖子横断,弟弟感受到的痛苦她要让这个人也好好的感受一下。
“哈,呼。”她喘着气,杀人的恐惧与报仇的悲愤交织,像一柄大锤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男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怎么办?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以后估计也就是自生自灭了吧。
男子皱着眉,他明白眼前的人在想什么了,那是想自我毁灭的人才会有的眼神,于是他伸出手去问道:
“虽然我这里有点苦,但如果不嫌弃,可以来我这里吗?”
她呆呆的看着他,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子为什么这么在乎自己,不,不对,为什么他这么在乎在困境中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到他的手里,轻轻点了下头。
......
“记忆深潜结束,神经元补正完成。”
随着温和的电子女音响起,一座实验舱缓缓打开。
“哈,哈。”凌释雪起身,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
那段时间里注射的药物严重破坏了她神经系统,即使在盟内里有着“圣人”之称的梦琴也只能减轻她的症状,因此,过一段时间必须用新的神经元去替代里面坏死的神经元。
幸好,梦琴已经将她的脑神经治好了,不然在长期的治疗下,她将变得不再是自己。
凌释雪摸着身旁的机器,她很感谢这部机器,不单单是因为它延续了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是可以大大减轻队长的负担,她始终忘不了自己疾病发作的那一天,队长用自己的血强行将自己的坏死的神经元链接起来,那时候,她是多么希望自己能马上死去。
“好了吗?”
冰冷的声音将凌释雪从思绪里拉回来。
“嗯,怎么了?”
凌释雪明白,天心不会无缘无故的找到自己。
“目标出现了,走吧”
“好的。”
凌释雪巧笑嫣然,跟着天心一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