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络倚……”

    “嗯？”

    “你说的，从内心出发，今天就试试吧。”

    “在我能想到的记忆里，能想到一些让我内心敏感的场所。”

    “什么地方？”

    “比如……服装店，每次去买衣服，都觉得很自卑，因为自己个子这么小。”

    “那要一起去吗？试着……”

    我打断了络倚的话。

    “我不确定，在那之前我想和你说一说自己的事情。”

    络倚提议，既然暂时不知道要去哪里，至少先出门，先当成漫无目的的散步，即便最后哪里也没有去，也可以体验下外边的清新空气和周围的环境。

    路上，我和络倚说着自己的经历。

    “我记得自己高中时期尝试自己去买衣服，那是一家普通的服装店，起初我是觉得自己的恐惧来源于很少和人交流，也就是社恐，然后逼迫自己进去。里边给我推荐衣服的是一个只比我年龄大一些的女孩子，可能只是大学时期的兼职，女孩的个子和我差不多高，这让我更加自卑了，我才发现，自己的恐惧不是来源于害怕和人交流。”

    “‘我想买秋季穿的外套，还有运动裤。’我压抑着自己的自卑问她，‘男士的在那边。’她往那边指了一下。因为年龄差不多，她很漂亮，自己难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好的一面。可在那边选的时候，发现衣服码子都很大，各种时尚的，和自己格格不入。她跟着我，而我只能询问‘有没有有小一点的衣服？’‘裤子太长了。’女孩很有礼貌，耐心帮我找着合适的衣服，还帮我看合不合身。可越是这样，自己越是自卑，为什么自己长得这么矮呀？和那个女孩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动摇着自己的内心。然后我在那家店什么都没有买，灰溜溜的走了，从那之后自己越来越不愿意去买衣服了，逛街也没什么兴趣了。”

    “不管我怎么表现，也掩盖不了我身高矮的事实，我才发现自己不愿意去外边和人接触，压根不是自己的能力问题。如果自己能长到平均身高，不对……甚至就平均身高往下四五厘米也可以，自己也不至于这样。”

    “你只是想在外边能够有个相对平等的沟通吧？希望能在‘面对异性、还有社交需求’这些方面得到基本的保障，而身高给人带来的感受是直观的，即便别人不说，像对着别人一样对着你，你自己依然能感受到自卑，因为实际上给人的感受差异是巨大的。”

    “我比谁都更想去外边的世界。我也知道这样的解决方案一定是‘不要在乎别人的感受’，而社交本身别人的感受就至关重要，抛弃了这一点，就少了最基本的乐趣，社交这一活动对自己也没有了吸引力。并不是自己没法做到，而是自己能够做到，但是那样的活动对我不再有吸引力了。”

    围绕着僻静的小径走着，空气很清新，周围几乎没什么人，旁边络倚的步伐放缓了，然后听了下来，我也跟着停下。

    “晓……”

    “嗯？”

    “想要抓住很多人都能有的东西，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嗯……”

    “可是呢，如果一直把精力放在想要抓住那些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上，自己会很难受的。”

    “嗯，我知道，但是就是不甘心。”

    “这也是极其正常的心情。接受，往往会失去一部分自己认为很重要的东西，这个过程如果仅仅只是得到，那还犹豫什么？那样每个人都往前冲了。”

    “要听听我的事情吗？”

    “嗯……”

    我回忆着初高中时期印象中的络倚，好像很少有情绪低落的样子。

    “当然了，我说的这些没法和你经历比较。每个人的感受都是不同的，经历和遭遇无法一概而论。”

    “嗯！”

    “小时候呢，我很喜欢音乐，觉得那些长在舞台上的歌手，好有魅力。从初中那时候，就不断的进行着嗓音练习。因为家里边也很重视，给我找了各种各样的培训，老师也夸赞我很有天赋。”

    “到了高中，自己的声音已经成型了，周围的人听起来都夸赞我的歌声让人很有感觉，就当我以为一切都走向顺利的时候，我生了一场重病，刚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顶着困意和头疼继续练习着，而后边，练习的过程，突然倒下了。”

    “从那之后，自己落下了病根，正常的对话还有简单的低音完全没问题，但是高音再也上不去了，嗓子就像是要把我拽下去一样，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让人痛苦。”

    “因为医生说如果早一点医治，挺大可能不用留下病根。听到这里我更痛苦了！如果那时候停下来就好了，为什么没有人来劝我！我开始怪那些让我练习的老师，就算我逞强，你们也应该把我当回事啊！我无法接受，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渴望这的事情，自己辛辛苦苦努力了四年五年的事情，到最后就因为这种事情结束了。我拼命的练习着，反抗者，觉得自己身上一定会有奇迹出现，而实际上不管怎么做，做不到就是做不到，那已经成为自己身体上的缺陷了。”

    “啊，自己就这样，被迫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失去了自己当时认为的最重要的事情，然后，觉得什么事情也没有意义了，觉得不管做什么事，再也找不到那么激烈的兴趣了。这就是所谓的——面对，并不单纯的是一个褒义的词语。”

    “高二下学期，我记得你有一个月没来上学，后来怎么也没用说那件事。”

    “嗯……生病是暑假的事情，后来不来上学纯粹是觉得没有任何意义了。本身花着父母的钱也能什么也不做混一辈子，在外人看来我什么都有，靠着自己的父母什么都不用去做，可是自己却一点也不开心。”

    “从那之后，父母说的话我都听不进去，

    音乐自己也不去听了，听到歌声会让我感觉到痛苦，恶心的想要去呕吐，我会愤怒，我会恨着那些人没有把我的生病当一回事，让我失去了所有，自己的生命中找不到任何的乐趣。直到那一天——我爸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因为我什么都不想去，感觉什么都没有意思了。他就骗我说，‘我们请来了最好的专家，说不定能对你的损伤的声带有恢复呢？’我当然是不相信的，自己早就已经接受了事实，可是还是好奇，我爸到底会带我去哪里。”

    “那里是一家小型的livehouse，自己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演出，明明是那样的渴望大型演唱会，万人级别的，灯光舞台什么的都仅仅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中。自己却从来没有一次想去看过，当时一直想着‘第一次去演唱会一定是要自己站在那个舞台。’然后不断的练习着。然后，在练习的途中，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就连小型音乐厅也没有去过，很讽刺吧？弹奏吉他的是自己的三叔，自己一早就听说过三叔在音乐方面有自己的技术，今天却是第一次亲身体会。明明只是弹奏着吉他，却是这样的音乐无法缺少的一部分，主唱的声音的确耀眼，但是吸引我的却是三叔那精彩的弹奏技巧。明明只是小型的音乐厅，带给我的震撼却要远远超过电视上的大型舞台。”

    “原来，即便是没法唱歌，即便是自己失去了嗓音，也能过通过别的方式，再一次接触自己喜欢的音乐啊。那时候的自己，终于明白了，自己失去的并不是全部，即便是失去了声音，我还有手，我还有能做到事情！从那以后自己仅仅只是把音乐作为自己的业余爱好，我发现，我发现自己喜欢的并非站在大的舞台上，受人追捧，最重要的是音乐本身的魅力。我放弃了站上舞台的梦想，却真正找到了音乐吸引我的地方。从那之后，自己又再一次回到了学校，那里有自己的好朋友。我的确不需要学习，因为家里边的条件自己这辈子什么也不用担心。但是我却觉得那样没有任何意思，我不想永远只是过着享乐一般的生活。”

    “晓，我说这些并不是说你要像我这样，只是希望能给你一点参考。”

    “嗯！”

    “想不到，络倚身上还有这样的事情。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过得很开心，都很少讲过自己。”

    “所以徐晓……回到你自己身上。”

    “面对，我一定会失去‘能有吸引到别人的能力。’这一个我现在觉得很重要的东西，除了这个我觉得生活没有任何意义。”

    “嗯。”

    【“而关键是，找到别的有意义的事情！”】

    “而我去逛服装店，内心受打击是必然的，这无法改变，很心酸。大部分的人都不会有我这样的心情。”

    “嗯。”

    “当我不觉得“吸引别人”这一特质重要的时候，就可以了。”

    “但是这很难，并不是自己能找就能找到的。”

    “即便如此，我也想去试一试。”

    自己一边思考者一边向着络倚说到，然后用手搂住我的肩。

    【“别放弃，我会陪你一块去找到的。”】

    谢谢你，络倚。

    两人，自从络倚讲起自己的经历开始，如今依然停留在原地。

    “要去一次服装店吗？带着，不一样的意义？”

    络倚转过身对我询问。

    “可是……即便对方对我很礼貌，我依然会难受。”

    “那就改变‘去服装店的意义’！”

    “改变？是指‘我去服装店更多是想看到，和大部分一样拥有的，能有吸引人的能力’？”

    络倚点了点头。

    “换成，‘你陪着我去服装店这件事，陪着对自己的好朋友去服装店这件事，本身就具有意义。’”

    “我害怕，不是说陪络倚你去不开心，而是这样的意义或许并不能让我满足。为什么别人都能够拥有的我没有……”

    “不用害怕，即便失败了，体验并不好，我们不是还有无数次机会吗？在那之前不断的尝试就好了。下午，我请你去玩好玩的！”

    “络倚你是把我当小孩子吧！达到目的再奖励是吧？”

    “哈哈，是你这样想的啊。我倒是觉得能够用让自己满意的事情鼓励自己，是很好用的方法。”

    “那就，试试吧……就像你说的，我有无数次机会。”

    我终于向前迈出了脚步，而络倚紧随其后。沿着这条，僻静而又让人安心的芳香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