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靖安司密信 徐一鹤进京
连月来,对于当日怪梦,李墨愆虽守口如瓶,但却时时如鲠在喉。
一对新生龙凤子女,虽未出襁褓,但不论相貌气质,均有皇家风范。
不仅继承了皇帝和皇后的优秀基因,更露出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尤其是小皇子,眉宇间透露英气,眼眸中星瀚光芒闪烁,尤其惹人喜爱。
李墨愆决计无法把眼前可爱的小皇子和白袍道人梦中所言的“北冥灾星转世”联系到一起。
况北冥极寒之地,只是古书中传说。据说是阳光照射不到的茫茫大海,在天地最北,以旷远至绝,而未为世人所知。
李墨愆又想到,梦中白袍道人说自己只可据大荒帝位七年,彼时须得放下天下富贵、俗世红尘和儿女情长,随其仙游,才能拯救这场皇室危机。
虽李墨愆虽对所谓的荣华富贵、高权大位不甚看重。
但现下,自己坐拥大荒天下,万民景仰,所虑不只皇室的三宫六院和内外的文武百官,最重要的还有这十二州的百姓。
百姓们刚过了几年好日子。如新添皇子果然是“北冥灾星转世”,如白袍道人说的几十年后祸害皇室倒也罢了,但天下百姓岂若再陷深水热火之中,则确实于心不忍。
转念又想,此事关重大。
梦中老仙的话,无凭无据,自是不能全信,但也不可不信。
当下,普天之下,可能帮李墨愆拨云见雾的,只有远在北荒的徐一鹤了。
却说大荒建国后,徐一鹤、徐云汀依制,自应封高祖、世宗尊号。
但二人坚持徽州徐家之规,坚拒皇家尊号,依然尽量和皇室撇开关系。
徐云汀于天牢之中,二十年来心如死灰。
此番,虽和三公主艰苦重逢,但今日之时已不同往日,两人也都放下了那年少时的青涩情愫。
徐云汀拓了一座荒山,于山上种植各类奇异药材,精心培育。每月逢五逢十,就为百姓免费诊病散药。对于宫中及朝中之事,他从不过问一句,也毫不关心。就连皇子、公主诞生,都未曾前去探望半次。
李墨愆数次去探望徐云汀,其均避而不见。
而徐一鹤仍居北荒之地之白鹤峰血月洞中,每日和葛老镖头谈经论道。
北荒镖局一应事务,由镖局副总镖头居苒决断。由涉及大事者,才会上山劳烦葛老镖头。
今日,徐一鹤收到京城靖安司飞鸽迷信。
徐一鹤一边和葛老镖头下棋,一边拆开皮囊之中密藏信件。
此信乃李墨愆亲笔:
祖父已是方外之仙,朕本不该烦扰。但当下,京中屡有不解奇事,和徐家却似有莫大关系。朕思虑再三,还须请仙驾入京,为朕拨云见日。此事机密,信中不能明言。请容当面尊禀。
徐一鹤见此密信,感叹一声。
对葛老镖头苦笑道:我那孙儿生性纯良敦厚,机缘巧合之下,被推至人君大位之上。那庙堂之上,历来都是人心难测,刀光剑影。以愆儿秉性,不能不让人担心。此番他来信请我入京,想必真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葛老镖头接过徐一鹤手中密信,观看反复再三,也是心中焦急。
他和如今的大荒皇帝有二十几年父子之情,眼下虽已不能奢求常伴左右。
但从心底里,李墨愆虽是万人之上,但在自己心中,他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是他最珍重的。
一边将盘上棋子收入棋罐中,一面连忙催促道:那先生还请赶紧上路吧,北荒至京城路途何止千里,是要费些时日的。我马上令镖局准备车马,一路护送。
徐一鹤挥手阻止,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辞,一会儿只见一巨型白鹤,双翅展开足有三丈有余,驮一青衣小童,飘然侍于血月洞外。
徐一鹤踏云飞入白鹤背上,白鹤一声啸鸣,在洞前盘桓一圈。
徐一鹤自鹤背上和葛老镖头施礼作别。
瞬间消失在云海之间。
仅两个时辰有余,巨型白鹤便拖着徐一鹤和青衣小童,降落在了皇城之外大华之巅。
不远处,便是那大荒皇城。
观其建制,庞大规整,上面帝气充盈。
徐一鹤和青衣小童下了白鹤,唤一声:去吧!
那白鹤便又啸鸣一声,隐入云霄。
两人踏云下得山来,徒步向京城走去。
只见今日这大荒皇城,比至姜家当朝之时,多了百分热闹,添了十分气派。
外郭城外,东西两市、一百零八坊、二十五条大街。
百姓人流如织,各色商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更有外邦驼队运来通商货物。
东、西市货物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酒肆茶楼客栈林立,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进了皇城,则又是另一番严肃威严景象:
三省六部,官员有序进出,守卫森严。
较之外城,皇城中街道皆干净宽敞平整,由大块青砖铺设而成。
巡视卫兵甲胄鲜明,各个目光如炬,露出肃杀之气。
最里面,是宫城,也就是大荒三宫六院所在之地。
宫殿雄伟阔达,各自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尊贵。
当日一别,李墨愆曾赐于徐一鹤皇家太极金牌。
持此金牌入城、入宫、入殿可畅通无阻,免去了许多盘问。
此刻,徐一鹤牵了那青衣小童,一路疾行,一会儿功夫便直达太极殿。
此刻李墨愆正在殿上和众臣仪朝。
殿前军见徐一鹤手持皇家金牌。
上下大量徐一鹤一番,又仔细验明金牌真伪,赶紧入内通报。
不一会儿,只见李墨愆着金色龙袍,一路小跑迎出殿来,后面几个太监亦步亦趋,紧随其后。这样子,又是丝毫看不出一点君王的样子。
徐一鹤见了李墨愆,刚欲拱手施礼。
却被李墨愆一把拦住,急道:祖父何须如此。
一边拉着徐一鹤往殿内走去,一边询问抚慰路上辛苦之事。
“没想到您老人家来得如此之快。靖安司密信发出才一日功夫,您便从那千里外的北荒到了京城。”
“陛下密信召见,老道我哪能拖延。”
“祖父不可如此言重,您就如以前一般唤我就行,不必拘于礼数。”
“那哪能行,陛下如今既为大荒之主,自然要在百官面前建立皇家威仪,礼自不可废,否则如何统御天下。”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太极殿。
先前李墨愆已令仆若田散了殿中众臣。
大臣们见李墨愆牵了一白袍道人徐行进殿,不免都多看了几眼。
一看之下,都心里称奇,心道:建国之初,据朝中旧臣传言,陛下祖父和其有八分相似。今日这道人,便当是徐一鹤了。这人如今恐怕已七老八十,但眼看着却和陛下年龄不相上下。仙风道骨,却是奇人。
祖孙二人进得殿来。
李墨愆传来清茶点心后,便挥手散去侍奉左右的宫内之人和殿前守卫。
只留了仆若田和徐一鹤在殿上。
徐一鹤坐定后,李墨愆为其亲自奉茶。
接着,便把当日之奇怪梦境一一详细对徐一鹤说来。
听李墨愆说完原委。
徐一鹤自殿中踱思良久。
忽地转过身,向李墨愆求证道:愆儿于梦中所见白袍神仙,果真自称为徐洛川?
李墨愆肯定道:千真万确。那老仙确实自称徽州徐家之徐洛川。且说和孙儿关系辈分已难追溯,亦不愿费心计算。
徐一鹤又不说话,沉思半晌,缓缓道:愆儿可知,徐家历世几百年来,通达七绝,气魄入那仙境者,仅有一人。我虽不知其姓名,因其道成之日,亦将族谱中名字抹去。然其家谱排字,我也从先辈那知晓一二。据你方才所言推断,那人应为徐家第二代,洛字辈之先祖。洛字辈先祖,若不计女眷,徐家共有九人,唯有一人通达七绝。”
李墨愆听闻徐一鹤此言,陷入沉默。半天方才自言自语道:如此看来,当天梦中仙人确系徐家之先祖无疑。故他于我梦中所述之事,必非虚妄之言。
李墨愆默坐半晌,又喃喃问道:祖父,这世间果有神仙吗?这神仙果真能通晓未来之事吗?
徐一鹤听此一问,笑道:所谓仙者,实则乃是悟透大道之人。只是摒弃尘世肉身,化作一缕飘渺气魄,融入那浩瀚无垠的天地混沌之境。凡人难窥其踪。故,这世间有仙也无仙。依我目前之修为,虽然通晓一些阴阳变化之术,再加徐家血脉力量加持,才能得以在天寿之间,暂葆容貌不老,而要至仙者之境,实是虚无缥缈……至于这通晓未来之事,依阴阳八卦之理再加观星之术却也是可能的。但如那徐家老祖说得如此玄幻惊奇,我也确实不能解释其中天机。
李墨愆问道:依祖父之见,若那梦中老仙所言俱实,孙儿又当如何呢?
徐一鹤道:改一人之命,尚可为之。若改这天下之命,想必就算大罗真仙,也是不能为之啊。
陛下如今,尽可忘却那梦中之事,布仁政于天下,顺其势于自然。况那老祖曾说,大荒有国运三百年,想此事必有回环余地。
李墨愆无奈,但也不得放下心中对于此事的诸般疑虑,专心大荒国事。
皇子李北雄五岁时,皇室行册封太子大礼,祭祀天地。
所幸这五年期间,并无异兆。
“北冥灾星转世”祸乱大荒皇室之事也并未应验。
先前梦中之事,也于李墨愆心中慢慢淡去。
又二年,适逢九月九。
李墨愆梦中老仙所言七年之期就在今日。
深夜子时,李墨愆仍半卧榻上批改各部及州府奏折。
仆若田陪于左右,拨灯侍墨。
这是多年来的习惯。
虽后宫佳丽众多,但李墨愆对于翻牌宠幸之事,却是十分克制。
经常批改奏折至深夜。
困了,也是懒得再回宫,便于书房内就榻休息。
此时,许是倦了,李墨愆只觉得头脑微微发昏,手中奏折滑落,歪头睡了过去。
仆若田见此,忙吩咐随侍宫女为皇帝盖上锦被。
听到李墨愆呼吸均匀,仆若田方才轻轻退下。
李墨愆只觉得昏昏沉沉,刚如得梦来。
突觉眼前一片白光由远处而来。
初始只是白点一个,近了却似如日中天,照得人睁不开眼。
又过片刻,白光稍稍减弱弱,却变为万缕轻柔金光。
一白袍老者端坐于一白象上,缓缓从金光中走来。
牵象的是一红衣女子,这女子李墨愆自是认得,不就是似九品剑侍洛妃云吗?
而象上老者,正是七年前自己梦中那徐家得了道行的老祖徐洛川。
老仙人此来,是否真要带大荒开国之帝李墨愆仙游,应那七年之约?
牵象的人为何是一直陪着六公主的剑侍洛妃云呢?
下回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