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鸦从思源师兄打听来的消息便是，莫问是宗主捡来的孩子，被收在门下做了关门弟子。性子安静，显少与门人来往，只有同峰的师兄弟对他照顾一二。

    他少时木讷不善言辞，也学不会交际，因而在门里很是孤僻。

    但出乎意料的他在符上格外有天赋，相较而言，修为要落后一些，但因为是单灵根，他又一根筋，以符入道很是虔诚。

    于480岁那年，他便入了分神中期承袭了长老一位。

    而成为长老后他依旧鲜少交际，不过此时莫问的口碑已经逆转，毕竟天才的孤僻算什么孤僻，那是曲高和寡。

    门中弟子对其很是敬重。

    青鸦还从思源师兄那里得了件趣事。

    “平地摔”是莫问的标签之一，他经常容易磕碰摔到，被门槛、树枝、石头，甚至是光滑的地面也容易被自己绊倒。

    这事在天机阁其实不是太难打听的事，只是因为莫问少出门，后来也就不怎么耳闻。

    天机阁弟子每日有三算。

    而，莫问的每日三算里还有一个就是出门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啊这？

    青鸦听时大为震惊，继而是好笑，怎么会有人把卜卦用在这上面。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可爱的设定。

    青鸦不由得就想到了先前莫问的脑袋因为那一磕定然肿了好大一个包，这么一联想，噗嗤又笑了。

    莫问在她眼里又可爱了许多。

    青鸦不急着享用那份干净的元阳，只想让那个不爱出门的家伙面对着她时多退让些。

    “莫长老啊，今日宜出门吗？”一日，青鸦懒洋洋地靠在墙上，伸手叩了叩莫问的门扉，抬起手时，衣袖滑落便露出了一截欺霜赛雪的小臂，在红色的纱裙下格外撩人。

    门里忽而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然后是叮铃咣当的声响，许是他碰倒了杯子，又听见男人呼痛的闷哼。

    青鸦噗嗤一声，贝齿压着唇畔忍着笑，脸上都笑出了绯红。

    她的笑声不小，莫问出门时捂着脑袋红了耳朵，嗔了她一眼，却被她水润的眸子粉红的脸颊所摄，脸红无奈，“你要笑便笑是了。”

    那语气实在宠溺，但回答他的只有一串哈哈哈的猖狂笑声，笑得他的羞窘都褪去了，也没那么好笑吧，他想，目光却更温柔了。

    他向来笨拙，能博她一笑，已是幸事。

    这样的事时常会发生，可每次见到了，青鸦还是会觉得好笑，怎么会有这么个活宝。

    然而等莫问出门例行占卜福否，开始严肃表情时，青鸦便没了笑意。

    因为，莫问往往会目光愧疚地摇头，语气却坚定，“青鸦，卦象小凶，不宜出门。”

    莫问对青鸦有好感毋庸置疑，青鸦撩拨起他总会有逗弄小动物的开怀，但他这人实在太木了。

    青鸦十次约他出门总有七次是拒绝的。

    他的卜算向来精准，但她想成为特列，青鸦便托着下巴看莫问，她扬着唇，“莫长老能陪我一道去秘境吗？”

    “青鸦，占卜的结果是凶，会有危险，恐伤及性命，不宜出门。”莫问依旧拒绝了青鸦的邀约，并且拦着青鸦也不让她外出。“小心为好。”

    青鸦抿了抿唇，有些不满，但也不会做出明知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为，便应了。

    又一日，她听闻珍宝阁开了场拍卖会，有心想去淘点东西。

    “莫长老，珍宝阁可要一去？”

    莫问皱眉算了一卦，而后摇头，“卦象显示拍卖会并无所或，而且今日你还会与人有冲突，受些伤。该避了才是。”

    逛街享受是过程，又不是结果。青鸦闻言皱眉，应了。

    这般的回应十次里有七次如此，剩下三次虽然的确如莫问所言有所获，且一路安顺，但总失了趣味。

    这实在太无趣了，虽然趋利避害是好事，可每次都是如此，青鸦便也不满了。

    她想要被无条件包容，要即便是凶卦我也陪在你身边面对，而不是一次次避免危险安于一隅。

    不过，这般被拒绝青鸦也知道原因是好的，总归是不够喜欢。

    青鸦又作了起来。

    左右两人还未定情，又多是她主动出击，便撒开手又去别处钓鱼。

    她的人缘好得出奇，不过在天机阁待了一段时间，上下便无不认识的，而每个峰头都有她相熟的一二人选。

    以心换心这种事情当然容易交情，更何况，青鸦的东西也不少，人情往来，总能更轻易些。

    今日与漂亮的师姐去买流仙裙，明日与师兄去猎兽丹；后日给师弟打下手顺便学画符……青鸦的日子很是充足。

    而与之相反，莫问的日子要枯燥了。

    他又见不着她了。

    莫问抿了抿唇，把卦反复推了一遍又一遍，得出的结论都是同一个，今日，青鸦不会来。

    他想去寻她，又怕她不喜，百般踌躇，心中愈发郁结。

    莫问的性子其实算不得好，在青鸦面前他时常表现出笨拙、慌张、无措的情绪来，但这不意味着他真的就是这样蠢笨好欺负的人。

    不过五百岁便已经是合体期的修士在人才辈出的修真界也是首屈一指。

    更何况他的符道一骑绝尘。

    而天才从来是孤僻的，但这不代表他就不懂人情世故，他只是不想不愿去交际。

    青鸦的日益冷淡他看在眼里，踌躇之下便去寻了已经结为夫妇的师兄和师姐。

    他们要长莫问许多，莫问少时更是他们代师父教导，待他如亲子。

    “合欢宗的修士向来多情又不定性，她不适合你，”见他面上不愿，师兄叹了一口，“想来你也算过了，心中已有成算，我劝不住你，”他还是问他，“你当真认定了她？”

    “是。”莫问毫不迟疑。

    “罢了，总是你要走的路。”师兄叹了一口气不再劝，帮他分析他的苦恼，听了他的讲述，师兄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伸手便拍了他一脑袋，“师弟，要我怎么说你，卦象显示凶又如何，你若是在，难道还护不住她？”

    师姐也在旁边抿着唇笑，手里的符都画不稳了。

    莫问愣了，他只以为凶象外出不美，却是忘了他陪同她，定然能护她无恙，他脸红后点头认同，“是我愚钝了。”

    第二日，他便主动去寻了青鸦，他拦在青鸦的必经之路上，低头对着眉眼如画，目光却略有疑惑的少女温柔了语气，“卦象小凶，但我想和你一同前往，定会护你无恙。”

    青鸦不知道是哪个人点醒了这根木头，不过倒是十分合心。

    本就是感兴趣的人，如今没了那份瑕疵，青鸦自然也更上心。

    青鸦喜欢游历，喜欢探险，喜欢热闹，莫问都陪着她，护她左右，逢凶化吉。

    两人自然而然地在一起，同房之事更是水到渠成，莫问的元阳果然让青鸦的修为又跃了两阶。

    两人出行总是相伴相依，少有争吵，任谁见了都道是一双璧人。

    可即便这般，过了几十年，青鸦还是腻了，浓厚的感情经过时间消磨变淡变浅，相伴而行的次数递减，而闭关的次数越来越多。

    青鸦与莫问说离开时，莫问没有拦她。

    青鸦诧异之余，也没生出怨愤他一定不是真的爱我的情绪，和平分手再好不过的事。

    她只是好奇地问了他一句，最初自己招惹他时他为何不待见。

    莫问看着她，目光温柔，“早知今日罢了。”

    天机阁的人算无遗策，可知前世问今生，他会算到青鸦与他聚散离合实在正常。

    因而早知道会分开开始便决定不见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青鸦愣了许久，而后只一笑，与他挥手作别。

    往后每年生辰时仍会收到他差仙鹤送来的礼。

    青鸦其实不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毕竟一个合格的前任应当如死了般才是。

    可莫问的态度太自然，他也没有要和他破镜重圆的心思。

    在最初的别扭后，青鸦便认可了这种关系。

    如此过了十年，两人回归了朋友身份。

    与莫问成为朋友是件太舒服的事，他擅长察言观色，不爱说话却善于倾听，会与她恰到好处地保持距离，适时地给出她建议。

    而成为朋友，青鸦也更愿意听他的，而不再小作需要他时时开放特权待她特别，但莫问却保持了这个习惯，凶卦也会陪同她的一时兴起。

    只是，这人愈发傲娇毒舌起来，他不再事事处处退让，也会傲娇毒舌，偶尔青鸦惹恼他了，他也会将青鸦拒之门外，在门上挂上“青鸦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这般孩子气的行径让青鸦惊奇不已。

    青鸦记得自己上次被莫问避而不见便是在门口被挂了这个牌子，已经过去了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