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刚好有个会，让几位同志久等了。”

    化工局，化学肥料办公室。

    当陆言三人被请进来，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负责接待的是一个身穿老式黑色中山装的男人，五十来岁，身材矮胖，姓吴。

    陆言笑着双手握住主动伸过来的手：“吴主任您好，我叫陆言，来自荆市白杨公社，身边两位女同志是我的同事，这次冒昧前来，打搅之处，还轻见谅。”

    “好说，好说。”

    “小伙子年纪不大，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

    吴主任哈哈大笑，说完便让人上茶，自己也端起杯子，揭盖吹了吹，撇去浮沫，抿了一小口，道：“听说你们想在村里办化肥厂？”

    来意早就通过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传达了，所以这位吴主任很清楚。

    陆言略显拘谨的坐着，身姿笔挺，闻言笑着答道：“是的，我念过高中，知道化肥可以极大的提高粮食产量，可当地的条件实在有限，化肥供应极度短缺，整个大队都分不到几袋化肥。”

    “然后你们就想自己搞个作坊，自己生产对吧？”

    吴主任哈哈一笑。

    虽然在他看来这事就是小孩子想当然，异想天开，但对于这个敢想敢付出行动的小伙子，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陆言连连点头：“对，就是这么想的，如果可以自己生产化肥，那么哪怕产能低一些，质量差一些，想必也能极大的提升粮食产量。

    这样到时候可分的粮就多了，大家都可以吃饱，不用饿肚子，同时还能上交更多的粮食，为国家为人民做贡献。”

    “不错。”吴主任点头，对陆言的想法表示认可。

    随后又慢悠悠抿了口茶，笑道：“可这事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啊，化肥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生产出来的，既然你读过高中，那么想必应该知道要生产化肥，首先要建化肥厂。

    而一個化肥厂，哪怕只是小型的，也要好几十万，那可不是你们一个大队能负担得起的。”

    言下之意，这种事想想就可以了，想要实施，不现实。

    毕竟真要那么容易化肥厂早就遍地都是了，生产不了高级的难不成还生产不了低级的？

    陆言却好似听不懂一般：“一定要那么多吗？就不能弄得更小一点？

    吴主任，实不相瞒，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用，对于我们来讲，哪怕能做个几百斤出来也是好的。”

    “几百斤啊……”

    吴主任沉吟：“你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倒是花不了多少钱，只是这样一来明摆着就不现实啊！

    你要知道，化肥生产是需要原材料的，很多都要从外部采购，你们总不能为这点东西大老远跑去购买化工原料吧？

    而且就那么一点，人家也未必肯卖。”

    陆言便道：“那您能不能给点建议，我看书上说，骨头的主要成分是磷酸钙，可以用来做肥料，我们能不能从这一块着手？

    骨头这东西还是比较好弄到的，记得早些年供销社还收，这样一来就不用大老远去买原料了。”

    还是蛮费劲的。

    好在终于还是说到正题了。

    似乎是没想到这小伙子还知道这么多，吴主任有些惊讶，不由多看了陆言两眼。

    片刻，失笑道：“小同志知道得还蛮多啊，居然还知道骨头的主要成分是磷酸钙，可以做肥料。”

    陆言挠头，显得有点害羞：“主任您过奖了，我也就知道这点，不然也不会冒昧前来请教。”

    吴主任点头：“那也可以了，正如你所说的，骨头的主要成分是磷酸钙，可以用来做肥料。

    事实上，建国初期，也就是一二十年前，咱们很多地方都用骨头做肥料，当时供销社之所以收骨头，主要就是用来生产磷肥。

    但这里面还是要用到一样东西，那就是硫酸，因为磷酸钙的溶解性不好，不易被作物分解吸收。

    咱们现在用的磷肥，本质上也是磷酸钙跟硫酸反应，只不过磷酸钙的来源大多换成了天然矿石。”

    身为这个办公室的主任，吴主任显然还是很懂的，至少基础的理论知识与对现状的了解不缺。

    按照他的说法，国内的磷肥产业一开始就是以骨头为原材料的，甚至于到现在，依然有一些以骨头为原材料的骨肥厂在运作。

    只是因为骨头收集运输比较麻烦，且存在容易腐烂发臭，以及工序复杂等诸多问题，大多已经被天然的磷酸钙矿石取代。

    毕竟以矿石为原料，直接在矿区附近建厂就可以，既方便大规模生产，还不需要费劲去蒸煮去除骨油骨胶。

    成品是过磷酸钙，亦即磷酸二氢钙，是当下国产磷肥的最主要的产品。

    但这个过程中要用到硫酸，否则反应就没法发生，磷酸钙无法朝着易分解易吸收的方向转化。

    对于陆言来说，这些其实都算是已知信息，吴主任的解释最多就是补充，印证。

    听完，他果断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那还有别的转化方式吗，磷肥还有没有别的种类？”

    “有啊！”

    “现在有磷酸二铵，重钙，也就是重过磷酸钙。”

    “还有钙镁磷肥，除了这些以外，磷矿粉肥也是一种，所以骨粉其实也是可以作为肥料使用的，只是效果没那么好。”

    “……”

    难得遇上这样勤奋好学的后进，此时的吴主任谈兴很浓，只恨不得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倒出来。

    陆言一脸崇拜：“原来这么多啊，那这些肥料都怎么合成的，需要用到的设备哪里能买到？”

    这才是目的。

    之所以过来，不是为了请教，纯粹就是想了解一下现在磷肥行业的发展情况，顺便看看买设备应该去找谁。

    毕竟他想做的东西早就定好了，工艺路线也基本确定。

    吴主任哈哈一笑：“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这样吧，看在你这么好学的份上，我就给你几份资料。

    看完你应该就明白了，至于设备，我可以给你写地址，顺便写个介绍信。

    但建议伱还是不要多想，那些设备都很贵的，你想做小人家也未必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