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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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不打不相识

    当夜云清风定,明月高挂,照得整座道院一片皎洁亮堂。

    燕浪和牛冲两人彻底疯狂,不顾什么道院戒律(实际也是空文,无人遵守),拿出珍藏的美酒痛饮,直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清,才依依不舍的去了。临走前,牛冲照常情绪激昂,侃侃而谈起来,说道,“贤弟,常言道人之四恶酒色财气,一定要注意防备,小心被钻了空隙,伤人不浅。”

    “师兄,你这人也是有趣得紧,别人一喝酒便糊涂,你为何越喝越清醒,是假酒渗了墨水,还是酒杯偷换了砚台呀。”

    “我也不知,只觉得平时浑浑噩噩、愚钝非常,醉了酒反而神志清明,霎时明白好多了不得的道理。”牛冲拉着燕浪的手说,“就是这个酒色财气呀,酒色财气······师兄想过了,沾上一个不甚打紧,就怕染上三四个,那就麻烦了,麻烦喽。你看师兄我,生来只好美酒,平平安安到了今日,无病无灾。”

    燕浪大笑,“师兄有理,但酒色财气人所难离,实在要分辨,那我就好个色吧。”

    “你这小子······”

    燕浪别了师兄,着急往茅厕赶去。路过戴道长的卧房,听见鼾声如雷,如山崩石落,草窗隐隐震动。忽想起之前老道饮酒过度,尿意激涨,又醉得解不开腰带,慌张下居然撕开裤缝蹲着解了手,登时笑出了声。

    如厕已毕,右边是郭老道的地方,自是安生不少。林枫经过门口时,有几声微微的呼唤传来,似是梦中呢喃,“宋娘,宋娘······”眼下惊愕不已,自言自语道,“原来师父当真在江湖还有红颜知己呐。当年有个女施主上山来纠缠师父,说些不三不四的疯话,污蔑师父与她生了孽种。结果师父矢口否认,让黄狗将其狂吠而出,没成想却是真的。——但那女子,咳咳,大,大娘似乎不姓宋。”寻思了片刻,始终没有头绪。

    恰在此时,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窸窸窣窣,如飞虫掠草。心中不禁疑惑,两位道长都在酣睡,是谁深夜还在道院闲逛呢,莫非是贼?立马回身过去,朝着那若有若无的人影挥拳而去。

    后方果然有人,侧身躲开了他的拳头。燕浪借着酒劲,高声叫道,“来者何人?”当即奋起而上,与那人在暗中打斗起来。

    两人实力接近,打了五六十个回合不分胜负。然而对方似乎渐渐体力不支,燕浪趁其不备,突然拦腰抱住他,一使劲将其拖到月光下,紧紧锁死脖子。那人扭身滚动,想要挣脱燕浪,但燕浪冷冷一笑,立时从腰间抽出匕首,架在他的喉咙处。

    轻轻一压,一道殷红的血印已经出来了。

    那人知道被燕浪制服,愤然骂道,“你是哪来的酒鬼,小爷我不过夜间如厕,招谁惹谁了。你何至于缠斗半个时辰,还这样下死手?”

    燕浪笑道,“你这贼子,身手不错,我不出全力,定让你逃之夭夭了。”

    “逃?小爷我回房睡个回笼觉,逃什么。”

    “此处是你睡觉的地方吗?我从未见过你这生人。”燕浪逼迫道,“看来你是不肯承认了,那我就先割下你的耳朵,看你认不认账。”说完,醉意上头,也不顾那人言语解释,就要挥刀。

    那人挣扎不起,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我林枫堂堂一介草民,竟会在此地受辱。”

    “堂堂一介草民?”燕浪脸色微变,试探问道,“你是哪里来的草民?”

    “还能哪里,江南小城罢了。”

    “莫非阁下是江湖上传闻的,海内四大草民?”

    “正是,在下草民林枫。”

    燕浪细眼瞧了他两眼,登时如冷水覆没,精神立刻清醒过来了,连忙弃了匕首。一面将林枫扶起身,纳首便拜,说道,“我眼拙了,未识得好汉。久闻四大草民大名,幸会幸会。在下燕浪,绰号风浪客。先前多有冒犯,万望恕罪!”

    林枫见他态度这样诚恳,哪里还有什么抱怨,笑道,“不打不相识嘛,如今你我也是朋友了。”

    原来林枫在那黑水药浴泡了几天,皮肤肿胀,浑身发臭,全无转好之迹象。郭老道心急如焚,日夜翻找古籍,正当戴道长以为将有良策时,他最后捏出了个泥人来祈福。不得已,请来胡柴察看状况,胡柴只瞧了一眼,便朝药浴里吐了口痰,说道,“再看它几日。”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可否。结果不到一日,林枫忽然从水桶中苏醒,重伤痊愈大半。

    这两天,林枫在道院中休养生息,偶尔在柳荫下踢踢腿,聊作康复之练。及至今晚,夜起解决内急,刚出了茅厕就和燕浪不期而遇了。

    眼下,两人不打不相识。一番缠斗后,不仅没有怨恨,内心反而激起了隐隐难言的情愫。恐怕这便是意气相投吧。两人相互拥抱,闲聊至了天明。

    之后的几日,林枫、燕浪、牛冲三人白天劈柴打水,指点道童修习,一副正经模样,每每得到郭老道的夸奖。到了晚上,则趁着夜深人静,齐聚西边厢房豪饮酒水,一人三坛,喝得东倒西歪,一塌糊涂。尤其是燕浪,酒量不高,酒品极差,醉了就脱得赤条条,在月下裸奔、打滚、狂笑、怒骂,自封太甲无上真人。幸亏林枫和牛冲阻拦,带他去后山发疯,才没有生出事端来。

    林枫见燕浪悟性颇高,便指点了他几招剑术,哪知燕浪过目不忘,仅仅几眼就记住了所有招式。可是到了第二日,燕浪就顿感一切索然无趣,泡在酒缸里开始放纵了。

    忽有一时,燕浪突发奇想,对林枫说道,“整日燕兄林兄的太过客气,不如以后你喊我‘燕少’,我喊你‘林少’吧,这样方才有趣。我听闻京城的纨绔子弟都是如此称呼的。”

    林枫初入江湖,为人有些憨厚,竟也不拒绝。于是,两人便整日在道院里“燕少”,“林少”叫着,旁若无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