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石锅拌饭店，苏晓柒能明确感受到来自路人们频频回头的目光，他当然知道，这些目光关注的都不是自己，而是走在自己身边的仙子尹雁荷。

    确定石锅拌饭店内的人瞧不见这边以后，尹雁荷立刻松开了挽住苏晓柒的玉手。

    “今天让你吃了个大便宜，我这可是收费项目，就刚刚那会，价值265块大洋，”尹雁荷故意鼓着腮帮子说。

    苏晓柒从尴尬中缓过神来，看着尹雁荷那副模样真想笑出声，但他知道，这次多亏了尹雁荷的帮助，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无法挽回的糟糕，也得亏尹雁荷不是那种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真仙子，竟然舍得下身段主动搂住自己这个凡夫俗子的手臂，

    “谢谢，”苏晓柒由衷地感谢道。

    “咦……你这人咋回事，游戏里每次救你起来都是拍拍屁股走人，头一次从你嘴里听见谢谢两个字，”尹雁荷故作起了鸡皮疙瘩，双手交错捋着手臂。

    苏晓柒笑得很开心：“那能一样么，游戏里得争分夺秒，况且游戏里以为你是个大老爷们，说啥谢谢，肉麻得紧。”

    “你可别会错意，”见苏晓柒高兴得很，尹雁荷板起脸，继续道，“都说了，刚那是付费项目，你谢早了。”

    说着，还用拇指和食指在身前摸索比划出钱的手势。

    苏晓柒装作不懂：“怎么，跟我比心？”

    尹雁荷眼皮一跳，比钱的手势化作拳头：“别逼我捶你腰子。”

    “好啦好啦，还265块大洋，我免费当你的导游行了吧，女孩子家家不要那么暴力，”苏晓柒依稀记得昨晚在微推上最终成交价就是265。

    听见这话，尹雁荷立马露出自信得逞的笑容，但旋即又皱起柳眉：“什么叫免费当我导游行了吧，行了吧？委屈你了是吧，给你机会跟我这样的天上仙女一起看风景，不乐意了是吧，我刚还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得懂得感恩，这可是你千年修来的福分，要知道珍惜！”

    “欧克欧克，看在你为我提供了那么多视频素材的份上，我姑且珍惜珍惜，”苏晓柒离开石锅拌饭店之后，人轻松了许多，说起话来也多了点玩笑的意味。

    苏晓柒本以为尹雁荷会继续闹腾，虽然现在还只见到她真人一个小时，不过在这之前，刚枪王这个家伙的碎嘴子可是一直在耳机里念叨了两年。

    不过冷不丁的，身旁的尹雁荷不但没有继续碎碎念，更是仿佛突然静止了一般，眼神也变得凌厉，整个人的气场像是翻转了过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说之前是灵动俏皮的仙子，当下便是那月宫中的清冷女神。

    苏晓柒内心犯嘀咕，不会是玩笑开大了，真给整她生气了吧，我刚刚有说错什么话么。

    “你怎么了？”苏晓柒试探询问。

    尹雁荷眼睛使劲眨动，并没有理会苏晓柒的询问，她开始不停地环顾四周，神情显得焦急难耐。

    什么情况！苏晓柒有些被尹雁荷的行为吓到，此刻她就像是一个旁若无人的神经质，但是是很美的那种。

    尹雁荷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一看，信号栏显示无服务，心中忽然一紧。

    就在这时，苏晓柒毫无征兆的感到一阵晕眩感袭来，伴随着疼痛和强烈的耳鸣，苏晓柒误以为自己脑子快要炸掉，双手牢牢捂住天灵盖，表情俨然十分痛苦。

    感受到这般折磨的，并不只有苏晓柒一人，周围乃至整个商城内，都有人都有类似的情况，这些人中，有的和同伴走在一块，突然头疼欲裂，有的正在电影院演播厅，抱头大喊，忍耐力稍微差一点的，直接跪倒在地上险些晕厥。没有症状的人群中，有不少人反应及时，掏出手机想拨打120联系急救中心，但是点开手机才发现，每个人的手机都显示不在服务区，一时间商场各层都慌乱了起来，大呼小叫的嘈杂声此起彼伏。

    苏晓柒一只手撑在过道扶手上，另一只手不停轻轻锤击头顶，脑袋甩来甩去，希望借此摆脱这奇怪的疼痛，保持清醒。

    这是怎么回事，苏晓柒心中无数个疑问，我年纪轻轻就患上什么绝症了吗，跟脑子沾上边的病可都不是小事，难道是经常熬夜打游戏熬出毛病来了？我不会瘫痪掉变成植物人倒在这里吧。

    心念转换间，那股在脑子里突如其来的疼痛已经开始消退，耳鸣的情况也逐渐恢复。

    感受到眩晕感减弱，苏晓柒稍微松了口气，腾出余力观察周围的环境，不管是过道，还是各种店家内，还有不少人依然在抱头痛处中，有的人直接蜷缩在了墙角。那些身体没有异样的人脸上有担忧，有恐惧，他们中有的人搀扶着自己的朋友，有的围着倒地的人想探明情况，还有的直接快速奔走，打算离开商场。

    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个别的不寻常只是碰巧，但是不寻常的事物短时间内连成片，就会造成恐慌。一种无形的恐怖氛围萦绕在众人心头，商场内乱成一锅粥。

    “你好点了？”身旁传来尹雁荷的声音。

    苏晓柒点点头：“你没有状况吧。”

    他假装镇定，不想让尹雁荷太过担心，内心实则翻江倒海。此时眼前的场景，苏晓柒能想象的合理解释，无非是外星人入侵，或者是敌国间谍在这边投下了什么生物武器，但不管哪一种猜测都是十分逆天的存在。

    尹雁荷有些意外，似乎是没预料到苏晓柒会清醒得那么迅速，但现在没时间去弄清楚这些无关要紧的事情，她面容严肃地将双手搭在苏晓柒的肩膀上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慌乱，你冷静下来仔细听我说……”

    “我，我不慌乱，很冷静，”苏晓柒感觉此时有点像灾难片电影的一个重要情节，在末日来临之前，男女主角开始做最后的深情表白。

    尹雁荷现在管不了苏晓柒脑子在想些什么东西：“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片区域。”

    “明智！”说罢，苏晓柒已经转身跑向安全通道的方向。

    跑了两步，苏晓柒发现身后的尹雁荷并没有动作：“愣着干啥，快走，这里指不定有什么生物病毒。”

    苏晓柒着急得很，毕竟亲身经历了那阵疼痛和耳鸣，至今脑子里依旧有些嗡嗡，附近的哀嚎声也接连不断，天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了这一切。

    “我去疏散人群，你赶紧跑吧，跑得越远越好，”尹雁荷正经说道。

    苏晓柒急得要跳脚：“你干啥玩意儿去，疏散人群？你是活菩萨咩，你个小腿没我手膀子粗的女孩子这时候逞什么能！这种事情交给警察去做。”

    一边说着，苏晓柒掏出手机打算报警，可点亮屏幕一瞧，却发现自己不在服务区。苏晓柒很清楚自己不是在亚马逊的原始丛林中，这里可是庆城城东最繁华的地区之一，这么大一座商城怎么可能不在服务区！可是手机为什么没有一点信号？难道真的是外星人入侵地球。此刻正有一架巨大的宇宙飞船悬停在商场正上空，是它屏蔽掉了地球上的所有通讯设备！

    “你赶快走，这个强度，我不知道这片区域还能撑多长时间，”尹雁荷张望四周，隐约能看见空气中产生一圈圈细微的波纹。

    “什么意思？”苏晓柒越来越迷糊，这个突然间脑子像烧坏掉的迪士尼在逃公主，是不是中二病犯了。

    尹雁荷没有打算继续向苏晓柒多做说明，转身在天花板上寻找起什么来。

    苏晓柒当然不死心，就要上前拉着尹雁荷一起离开这里，可就在这时，在他眼前出现了极为震撼的一幕。

    只见尹雁荷后退几步，健步俯冲，脚尖点地发力，大长腿抬高跨起，随即一脚蹬在了过道近一米五的护栏扶手上，整个人高高跃起，像起飞了一样，离地足有四米多高，直接逼近商城天花板，伴随着一个抽身转体，尹雁荷脚后跟劈在了天花板上的一处洒水喷头上。

    呲呲……

    喷头内置的支撑蜡直接崩断，水流像是一把花伞的形状四散喷射。

    尹雁荷落地，以半蹲的姿势卸掉下落的冲击力。一套连招下来，行云流水，惊得苏晓柒目瞪口呆，不过这套动作很快，持续时间很短，周围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身边发生头疼的人身上，导致除了苏晓柒，几乎没人发现尹雁荷刚刚那惊才绝艳的飞踢。

    “女侠！”苏晓柒情不自禁。一跃四米高，即便有护栏做踏板，这也绝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完成的行为，要知道，国家体操运动员能跳那么高，是在地面上放置弹力辅助板的情况下才能做到，况且，她还得在跃起的最高处转体，精准地踢中洒水喷头，这不是女侠是什么！

    火警系统的反应很快，紧跟着，整个楼层的洒水喷头接二连三工作起来，同时火警警报铃声响起。

    尹雁荷的想法很明了，这样大的商场，想要通过自己一个人用呐喊的方式尽快让人们撤离，没有唢呐锣鼓辅助是不现实的，更重要的是，这里全是普通人，根本没人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头疼是怎么回事。头胀晕眩的人们只想就地坐下休息，没受到磁场影响的人们尽管紧张，但大部分会留下来陪同，届时，谁又会在乎一个小姑娘家家在那大呼小叫地让他们撤离。现在，直接触发火警警报，即便不是真正的火情，面对从头顶洒下的自来水，商城内的人也不可能视而不见。离开商城只是时间问题，尹雁荷只希望大伙能快速行动起来。

    “去监控室！”

    苏晓柒的声音传来，尹雁荷愣住，回头看向他：“还不快跑！”

    见尹雁荷铁了心要疏散商城的群众，加上苏晓柒刚刚亲眼看见她所展现惊人的腾空踢腿，苏晓柒忍不住提出心中的想法：“监控室里应该有广播，去那边……”

    没等苏晓柒说完，尹雁荷点头说好，显然她已经明白了苏晓柒的意思，一个人的现场音量不够引起重视，那就上点科技的手段，确实会更有效果。

    尹雁荷再次叮嘱：“你赶快离开这里。”

    说完转身就要跑去楼梯口，那边张贴了整座商城的平面图，如果想去监控室，必须得知道它在哪。

    就在这时，商城四周的内嵌式音响发出杂音，很快里面传出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我是商场经理，我是商场经理，能听见我说话吗，呼呼……”

    呼麦的声引起音响的嘶鸣。

    “现在广播一则紧急通知，由于不明原因，商城内出现大量头疼症状患者，疑似传染性疾病，请大家保持镇定，待在原地，本着对全市人民负责，请大家不要离开商场，就地隔离，等待相关工作人员前来诊断，现在广播一则紧急通知……”

    通知一出，原本嘈杂的商城更是沸腾，叫骂和哭泣声混在在一起。

    “什么！传染病！”

    “我靠！快溜快溜。”

    “哦哦，不哭不哭……”

    “别怕别怕，有我陪着，宝儿。”

    ……

    有想要逃离的人已经冲到了一楼大门口，但却发现商场大门紧闭，采用电子锁的防盗铁栅栏即便是从内部也很难打开。

    商城三层中，消防喷头已经停止了洒水，应该是工作人员手动关停了总阀，火警报警器也安静下来，但三层中的店面和过道依旧晾起一大片积水，绝大多数人都通过中间的天桥和左右两侧的扶梯去往了更低的楼层。极少部分人待在原地骂骂咧咧，悲天悯人地感慨自己不幸的遭遇，又是感染传染病，又是被淋成落汤鸡。

    “不可以待在这里！”尹雁荷望着墙壁上的广播音响，很是气愤地自语。

    她刚通过苏晓柒的提议，想借用监控室内的广播紧急撤离商城里的所有人员，谁知商城经理快他们太多，直接发出完全相反的通知，这下糟糕了，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商城内部。

    “完蛋，我们被隔离了，”苏晓柒趴在护栏上往一楼俯瞰而去，商城大门紧闭，好些人围在大门口，吵吵闹闹，也有人带着同伴前往侧门查看，希望找到出路。部分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头疼耳鸣现象的人们自认为还没有被传染，他们不甘心待在这所谓的发病源头。不过更多的人选择待在原地等待救援，他们大多是和亲人朋友同行，“发病”的成员当中就有他们无法割舍的爱人，孩子，此时，他们更想留下来陪同他们，一起祈祷相关人员赶快到来。

    “这样下去不行，”尹雁荷眉头锁得比以往都要深。

    “什么不行，”苏晓柒看着楼下，继续说到，“我觉着这样挺好，如果真是什么生化病毒，就地隔离是很合理的选择。”

    “这样下去很危险，”尹雁荷同样探头看向楼下，眼神中有难以掩饰的急切。

    苏晓柒很不解，想走近问个究竟，可想到自己刚刚发生过头疼耳鸣的现象，如果真如广播里所说这是传染病，那么自己现在一定是那种病毒的载体，尹雁荷没有出现过同他类似的问题，她很可能还是安全的，虽然不知道这种病毒的传播途径，但还是不要贸然靠近尹雁荷的好。

    苏晓柒站在原地问道：“这有什么危险，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把所有人都撤出去，你有没有想过，外面就是安全的吗，出现这种状况难道就只有我们这座商城内部的人吗，现在手机信号也没有，电话打不通，万一这是一场全市范围的感染呢，那把大伙撤出去，不过是从一个小笼子走进一个大笼子里。”

    尹雁荷抬头看向苏晓柒，摇摇头说到：“不会的，全市这么大范围的‘坍缩’，历史上还没出现过……”

    什么坍缩，什么历史？苏晓柒更加摸不着头脑。但见到尹雁荷一边说，一边朝自己走来，他连忙退后几步：“我已经被传染了，你别靠近我。”

    “这不是传染病，”尹雁荷停下脚步，郑重道，“这是被认可的凭证。”

    “你在说些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你被夺舍了吗，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苏晓柒脑子里的迷雾已经厚实成了雾霾，尹雁荷的话语，她一蹦四米高的行为在苏晓柒心里都化作了雾霾的成分。

    在尹雁荷眼里，空气中那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激荡得愈加凶悍，像是有狂暴肆虐的能量将要透过空间喷涌而出。陡然间那些波纹像是来到了临界点，快速向外弥散着磁场力，这些都是普通人的眼睛无法捕捉到的。

    “来不及了，”尹雁荷脸上的愁容转化成了无奈，仿佛是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就干脆选择摆烂。

    太多的疑问塞在苏晓柒的脑子里，以至于从哪问起都理不清头绪。就在苏晓柒在整理思绪之时，突然，眼前的空间以极低的频率震荡了一下，虽然频率幅度极小，但那股空间模糊的违和感却十分真实。

    紧接着，一道狭长的黑色混浊裂缝凭空出现在苏晓柒和尹雁荷之间。裂缝垂直立在地面上十公分处，像是一道不规则的闪电，只不过自然界的闪电只会持续零点几秒，但眼前这道黑色闪电却始终保持在视线之内，同时还有黑色的纹路沿着四周蔓延，仿若这方空间撕裂开了一个口子。它没有厚度，若是从侧面垂直裂缝平面看去，几乎无法发现它。

    苏晓柒被突如其来的黑色裂缝惊到飞退，裂缝中心有着混浊的气息旋转着，这更像是一个无尽深渊的黑洞。

    “这是什么鬼！”苏晓柒用颤巍巍的手指着身前深邃的裂缝。

    刚说完，裂缝便开始自主愈合，愈合的速度虽然没有产生来的快，但也没花上几秒钟。裂缝从两人之间消失，苏晓柒惊惧的神情直接面对着尹雁荷。

    尹雁荷同样被刚刚出现的黑色裂缝所震惊，显然，她也是第一次看见，但尹雁荷心中却有所明悟，握住护栏的手猛然用力，生生将护栏的空心钢管捏出凹坑，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说到：“坍缩……真的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