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琳紧紧地抱着奶奶，奶奶一边摸着沈心琳的头，一边拍着沈心琳的背，俩人什么话也没说，一直沉浸在生离死别的悲伤中。

    直到沈心琳的抽泣声小了，老太太才扭头对陆白说道：“小陆啊，你哭什么？”

    有一说一啊，这陆白刚刚哭的比祖孙俩的声音都要大，要不是老太太忙着安慰孙女，早就想打断一下陆白了。

    陆白抹了抹眼睛回答道：“你们哭你们的，我哭我的，管这么多干嘛。”

    说完还撇了撇嘴，转了过去，背对着祖孙俩，这是陆白最后的倔强。

    噗嗤一声，沈心琳破涕为笑，看着孙女绽放的笑容，老太太也笑了起来，但是老太太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老太太拍着沈心琳的背说道：“乖孙女，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能再一次见到你，这样抱着你，奶奶很高兴。”

    老太太看了看自己逐渐暗淡的手，继续说道：“但是，奶奶已经不在了，不能再继续陪着你喽，再过一会儿，奶奶就要走了。”

    听到这，陆白扭过头看着老太太，魂体正在一点点儿的消散，刚刚还像真人一般，现在又恢复成了鬼魂原本的那种不真实感。

    可能，原本应该阴阳两隔的人再次相拥，这个才更加不真实吧。

    短暂的喜悦被现实无情的揉碎，沈心琳不停地哭喊着奶奶不要走，声音都已经开始沙哑了。

    老太太捧着沈心琳的脸，为她擦拭着眼泪，久久盯着她的脸，仿佛是要把沈心琳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沈心琳的悲伤怎么可能会消失，金豆子啪嗒啪嗒地一直往外掉。

    可是有些事终究是要来的，躲也躲不掉。

    老太太直到手再也感觉不到沈心琳脸庞的温热，这才对陆白说道：“小陆，奶奶还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陆白吸了吸鼻子：“奶奶，您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老太太宽慰地笑着说：“还请你帮奶奶照顾一下心琳，这样奶奶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陆白一脸郑重地回答道：“嗯！我会的！奶奶，您一路走好！”

    老太太很庆幸最后的这一段时间，能碰到陆白。

    老太太心愿已了，魂体消散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最后，老太太低下头亲了一口沈心琳的额头，即使已经触碰不到了。

    沈心琳无力地哭着，双手不停地想要抓住什么。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到，阻止不了奶奶的离去。

    最后的最后，老太太依旧是在为自己的孙女在做打算。

    魂体彻底消散，就连陆白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只是，没看错的话，老太太是笑着离开的。

    陆白撑起身体，朝沈心琳走了过去，代替着老太太，将瘦小的沈心琳拥入怀中，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

    回过神来，陆白才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了，心想今天的课就翘了吧，反正也没心情上课了。

    见沈心琳的情绪平稳下来，陆白说道：“哭了这么久，肚子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午饭吧。”

    “不，不用了，我在家吃就好了，”沈心琳摆着小手拒绝道。

    “都快过饭点了，再说了你光顾着哭，午饭你怎么......”

    陆白四处张望着这破旧的铁皮房说道，话语戛然而止，他怔怔的看着桌子上躺着的半个干瘪的馒头。

    “你不会午饭就吃桌子上那半个馒头吧。”陆白继续说道。

    沈心琳有些窘迫，点了点小脑袋，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陆白叹了口气，径直朝桌子走了过去，然后在沈心琳吃惊的表情下，把那半个馒头塞入口中。

    陆白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没吃饱，陪我去吃饭。”

    然后不容沈心琳反抗，很强硬地把沈心琳拽了出去。

    沈心琳就像个小受气包一样被陆白带走了。

    这，这人怎么这样，我，我的午饭！

    想着想着，沈心琳都快哭出来了，还以为这个男生是个好人，没想到依旧是个坏蛋。

    进了一家快餐店，陆白点了一份猪脚饭，第一口米饭都要送进嘴里了，他停了下来，看着对面坐姿绷直，左手拧着右手，显得十分局促不安的沈心琳。

    沈心琳跟奶奶一直过着贫苦的日子，很少很少来过这种店。

    一份十五块的猪脚饭，能是祖孙俩两天的伙食费了。

    沈心琳有些为难地开口道：“我能先回去吗？”

    陆白放下勺子说道：“今天带着奶奶找你，忙了一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

    “而且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一个人吃饭吃不下，你就当帮帮我，陪我吃一顿。”

    “哦~知道了。”

    沈心琳一听是这么回事，只好留下来陪着陆白了。

    “你要吃啥？我去给你点。”陆白问道。

    “那，能帮我点一份番茄炒蛋吗？”沈心琳愣了一会儿回复道。

    “番茄炒蛋就可以了？”

    “嗯。”

    ……

    吃着吃着，陆白再次停了下来，因为沈心琳也停了下来。

    她又开始掉眼泪了。

    沈心琳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来不及做午饭，奶奶怕饿坏了她，就带着她去了一家快餐店，吃的也是番茄炒蛋。

    陆白没有再安慰她，亲人离世，不是旁人安慰就能止住悲伤的。

    哭吧，哭吧，多哭几次，就没这么难受了。

    时间会把这份悲恸冲淡。

    陆白把刚刚挑出来瘦的肉夹进沈心琳的碗里：“我不爱吃，但是浪费粮食可耻，你帮我解决掉。”

    沈心琳抬头看了陆白一眼，没有说什么，抹干净眼泪，继续吃着碗里剩下的番茄炒蛋。

    还有那精瘦的猪肉。

    吃完饭，陆白把沈心琳送回家后，自己也回到那空无一人的屋子。

    那个冷冰冰，没有一丝温度的“家”。

    洗了个澡，陆白躺在床上，脑子里浮现的是沈心琳抱着奶奶声嘶力竭哭着的画面。

    还有几年前在这个房间，蜷缩在角落哭泣的自己。

    所以陆白很能感同身受，这个时候能有个人陪着，哪怕是吃一顿饭都挺好的。

    就像几年前的自己，也渴望当时能有个人陪着一样。

    想着想着，陆白带着苦涩入睡，没过多久，他的嘴角划起了轻微的弧度。

    他梦到了久违的场景。

    父亲在餐桌旁看着报纸，自己双手撑着脑袋，晃悠着小腿，期待着今天的午饭，正料理着菜肴的母亲时不时回头看看自己。

    三人都洋溢着甜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