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季奶奶

    陪奶奶吹过蜡烛，吃过生日蛋糕，大家也就陆续散了。父母妹妹和李林也都回了深圳，曹可欣留下来陪奶奶。吃饭的时候，奶奶总把身边的李林唤做方裕安，奶奶的眼神也有疑惑不解的，但没有人告诉奶奶，坐在她身边的人不是方裕安。曹可欣想，明天要跟奶奶说，她和方裕安离婚了，坐在她身边的是李林，他会是奶奶您的孙女婿。

    跟奶奶道了晚安，曹可欣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床上铺着蓝色的床罩，取下床罩，曹可欣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被褥铺在床上。洗漱完了，睡在床上，闻着散发着淡淡薰衣草香味的枕套，曹可欣想起继父第一次带着她和妈妈来大鹏见爷爷奶奶时的情景。奶奶对三岁就失去父亲的她，特别怜爱，拍着继父的肩膀说:“你要一辈子对她们俩母女好，不然，老妈饶不了你。”为了照顾好她，奶奶辞去了村委会的工作，从大鹏来到深圳，当起了大家长。父母每天忙着上班，大部分时间是奶奶陪伴着她，奶奶和她的感情也是最好的。奶奶是个闲不住的人，除了接送她上幼儿园，把打理家务活和副业打包一起干，每天做些客家茶果到市场摆摊，生意好时，不到一个时辰就卖个精光，生意不好时，奶奶就把剩下的茶果送给周边的摊贩，绝不耽误她接孙女的时间。快到端午时节，奶奶包了粽子去摆摊，那想碰上酒楼的领班来帮衬，第二天领班跑来找奶奶，说酒楼老板吃过奶奶包的粽子赞不绝口，提出以后奶奶包的粽子酒楼承包了。上幼儿园的曹可欣，最期待的就是放学后跟奶奶一起送粽子去益田村附近的两家酒楼。奶奶一根扁担挑着两个装满粽子的大水桶，用手牵着她，一路上哼着客家山歌，“新打戒指九连环，一个连环交九年，九九还归八十一。”奶奶用唱山歌的方式教她讲客家话，曹可欣也把幼儿园学的儿歌唱给奶奶听:“小白兔盖新房，小猫小狗来帮忙。拿的拿，扛的扛，房子盖的真漂亮。进屋一看黑漆漆，哎呦，原来忘记留个窗。”曹可欣天真可爱的俊俏模样，让奶奶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粽子交付给酒楼的人，奶奶就让她挑选两样酒楼新鲜出炉的糕点，有时是三样，只要她胖乎乎的小手一指，奶奶就会毫不犹豫的买下来给她，曹可欣用小手掰开糕点，大块的喂到奶奶嘴里，小的放进自己的嘴巴，奶奶不吃，她还不乐意，噘起小嘴“奶奶不吃我也不吃。”逗得奶奶经常打电话给在大鹏老家守着房子的爷爷说:“曹老头，你羡慕吧？我孙女多疼我啊。”如果奶奶送完粽子再去接曹可欣放学，奶奶会牵着她的小手去菜市场，到了卖水产的档口，奶奶就背着她，担心把她的鞋子弄湿弄脏，菜市场档口的人见到奶奶就大声喊“芳姑带孙女来买菜啦！”奶奶总是乐呵呵的笑着回应。

    等到幼儿园放假，奶奶就把曹可欣带回大鹏老家住上一段日子，爷爷要抽烟，奶奶就把爷爷赶到院子里，“曹老头，到外面去，不要熏到我的乖孙女。”爷爷假装害怕的样子，拿着烟乖乖的跑出去，然后就去找村里的老头神侃，有时也会到邻居家里蹭酒喝，爷爷回到家里，闻到酒味的奶奶免不了小声训斥“又跑去喝酒了？”爷爷总是打着呵呵傻乐。爷爷是村里出了名的妻管严，爷爷个性豁达，经常跟村里年轻的后辈说:“要听老婆话，听老婆话才会发达。”有爱抬杠的说爷爷一辈子听奶奶的话，也没见你发达啊，爷爷笑着自嘲“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嘛。”爷爷奶奶生育了三个孩子，老大是曹可欣继父，大女儿嫁到香港，小女儿嫁给本村人。一家大小和和美美，爷爷奶奶为人实诚，又乐于助人，自然在村里赢得好名声。奶奶在院子里种下的瓜果蔬菜，临回深圳时浇透水，免不了要嘱咐爷爷记得隔天浇水，爷爷忘性大，住村里的小姑姑常常过来照护着，这院子里的瓜果蔬菜一到收获的季节，奶奶就嚷嚷着要曹可欣继父开车回去采摘。

    后来家里多了个妹妹曹可怡，奶奶就没有空闲的时间包粽子，送粽子了。不过呢，奶奶还是每年过了立冬，就买来新鲜的五花肉自己动手腌制腊肉，曹可欣做奶奶的小助手。她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把勺子，看着奶奶把洗干净晾干的五花肉放进一个大的不锈钢盆里，再等着奶奶依次倒进花生油、盐、酱油、糖、味精和料酒在她手拿着的勺子里，然后由她再一一倒进盆里，奶奶用长长的筷子把佐料和肉拌均匀，奶奶说这个时候不能用手去碰，不然肉就会有酸味，五花肉要腌制三到四个小时，然后开始晾晒，晾晒几天后还要放进烤箱里烤，烤的时间不能太长，温度不可以高，晾晒和烤这个程序需要重复三四趟，奶奶腌制的腊肉，腊味醇厚，而且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这是奶奶和她两代人共同参与制作的美食，是曹可欣吃过最好吃的腊味，也是她小时候再喜欢的劳作。

    奶奶忙着照顾深圳这个家，自然就无法顾及大鹏老家的爷爷。爷爷患有高血压，没有奶奶从旁约束，爷爷难免管不了自己的嘴。和村里的老头喝酒贪杯，酒后上洗手间，地滑摔了一跤，这一跤让爷爷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年。把爷爷接到深圳，继父给家里每个人分配了工作，奶奶和继父负责爷爷每天的康健和换洗，妈妈负责家里的采购和照顾她和妹妹的起居学习，读小学四年级的她负责接送妹妹上幼儿园。两年下来，继父和奶奶的按摩技术达到炉火纯青，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爷爷重新站了起来。走路利索了，爷爷又吵着回大鹏，大家拧不过爷爷，只好把爷爷送回老家，同住村里的小姑姑一家承担了照看爷爷的责任。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曹可欣高考结束，一家人回大鹏老家看望爷爷。适逢爷爷大女儿的新媳妇第一次回大鹏，爷爷趁奶奶不注意，一时高兴又喝多了两口，在酒楼倒下就再也没能起来了。

    爷爷走了，曹可欣寸步不离的守护着奶奶，跟同学约好的毕业旅行也不去了。选择在深大读书，也是为了方便有更多时间陪伴奶奶。

    曹可欣要陪女儿回香港读书，奶奶便说自己年纪大了，坚持要回乡下住。她喜欢在自家院子里种些瓜果蔬菜，偶尔还亲自动手包粽子和腌制腊味，她总惦记着孙女曹可欣好这口。父母妹妹也经常回去大鹏看望陪伴奶奶，小姑姑也在家中照顾着，奶奶在村里人缘好，村里的老头老太太每天都来家里陪着奶奶唠嗑打打麻将、玩玩纸牌消遣，奶奶也是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