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季外婆离世

    李林母亲刚料理好老伴的身后事，自己也病倒了。老伴的女儿女婿还算照顾周全，她身体恢复得不错。老伴患了癌症，后面的五六年已是卧床不起，全靠她悉心照料，老伴临走时，带着愧疚和感恩的心情嘱咐她，要她回国好好陪伴自己的母亲，如果留在德国，也有足够的资产安度余生。老伴的女儿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早年申请孩子来德国也是老伴前妻的主意，后来老伴的前妻也来了德国，帮忙照看三个孙女。老伴的女儿学历不高，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就一直在家里带孩子，只有靠女婿打工养活一家，生活并不宽裕，老伴帮他们置办了房子，每个月给他们补贴家用，日子过得还算安闲自在。老伴癌症晚期就无法再工作了，幸好年轻时投资有道，赚得不少家当。商量着把商业街上一家店面收回，交给女儿女婿经营小本生意，总比一直补贴她们家用强。老伴女儿生怕她反对，来家里看老伴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当年老伴为了陪她看病，撂下她们母女不管不顾，现在补偿她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她没有心思跟老伴的女儿较真，背着老伴，她对老伴的女儿说:“你们一家来德国这些年一直是你爸帮衬着过日子，他现在还在为你们日后的生活操心，你爸日子不多了，我同意他的安排，我只希望你下次过来看望你爸，能说些让他宽慰的话。”

    老伴离世后，她婉拒了老伴女儿女婿的挽留，把她和老伴居住的房产也留给了她们。

    她归心似箭，看到孙子昊霖发过来的视频，她忍不住失声痛哭，她亏欠母亲亏欠儿子太多太多。她第一次回国，是李林爷爷离世，李林在部队执行任务，母子俩没有见上面。她第二次回国，是陪伴母亲多年的老教授离世，李林在国外公干，遇上当地发生动乱，无法及时回国，母子俩也没能见上面。她和李林母子相见，是李林离婚前，李林一家三口计划前往德国与母亲相聚，临行前，李林妻子借故没有同行。母子相见，没有期盼时的激动，她错过了李林的童年、青年，再见儿子时，他已经是一位父亲了。而那时候的李林，正面对妻子杨翠琳提出离婚要求，他本想借助出国渡假的机会跟妻子修补换回婚姻。妻子坚持离婚的态度，让李林出国见到母亲时的喜悦也无法释怀心中的苦闷，多半时间，李林都显得郁郁寡欢。她是后来才知道儿子在那个阶段所面临的心理压力和痛苦。让她感到欣慰的是相处两周时间，孙子昊霖跟她很是亲近。她两次回国都在上海置业，给孙子买了家商铺，也给自己买了套公寓。

    今天老伴的前妻过来家里帮忙整理收拾，这个家以后就是她们的了，老伴生前不待见这位前妻。她一直没有问老伴，为何当年净身出户也要跟前妻离婚，老伴可是他们当地眼科医院的权威陈副院长。母亲当年带着她去看病，在医院过道里她突发癔症，是陈副院长及时出手救治，她给他的回报是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母亲跟陈副院长解释她的病情，当她抱着陈副院长失声痛哭时，她分明看到陈副院长也红了眼眶。她的病情时而稳定时而迷糊，以往看病都是母亲一个人带着她四处求医问药，后来是母亲和陈副院长带着她辗转国内、香港医治，后来陈副院长把她带到了德国，她也成了他合法的妻子。她和老伴没有生育孩子，而老伴却把她宠成了孩子，她唯一可以报答老伴的是在他患了癌症后不离不弃的陪伴和无微不至的照料。

    回国的机票订了是后天，看着视频里的母亲，她有种冲动，好想今天就走。

    在德国飞往上海的航班上她一直无法入睡，她期待见到母亲，期待见到儿子和孙子，还有孙子口中的欣欣啊姨。她把回国的事跟孙子报备了，要孙子先瞒着李林，她要给儿子李林一个惊喜。她多么渴望能像曹可欣一样，伏在母亲的膝上，感受母亲的爱抚；可以蹲在母亲身旁，亲手喂母亲喝汤、喂给她餐食；儿子李林把剥开的柚子肉放到曹可欣手里，曹可欣再掰成一小撮喂给母亲，这个视频她看了无数遍，也哭了无数遍。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她累得睡着了，在睡梦里她见到了母亲，母亲慈祥的目光看着她，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用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脸颊。。。

    李林儿子遵守了跟奶奶的约定，没有告诉李林奶奶回国的消息。李林跟曹可欣一起送儿子回到学校，晚上李林带着曹可欣参加了以前同事的饭局，明天，要回深圳了。

    由于航班延误，李林和曹可欣回到深圳已经十一点多了，送曹可欣回家后，司机再送李林回家。李林坐车里闭目养神，如果不是航班延误，晚餐原本约了陶明夫妻俩在会所吃饭，他急需要解决他跟林晓燕的分手问题，请陶明和吴老师给些建议或许事情会处理得妥当些。李林无心伤害林晓燕，假如已经造成伤害，那就看看怎么弥补了。李林想起出门回上海前，林晓燕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这次回来是要跟她谈分手了，怎么谈呢？

    李林回到家，屋里静悄悄的，他心情轻松，如果林晓燕在客厅里等着他回来，他会浑身不自在。自从香港回来后，他就刻意躲着林晓燕，能晚回家，就绝不早回，回到家第一时间回房间，再把房门反锁。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在客厅组合柜里拿出药箱，翻找胃药，昨天晚上饭局贪杯，加上飞机延误没正点吃东西，饥肠辘辘在机场囫囵吞枣吃了碗牛肉面，总感觉胃里隐隐作痛。他没找到胃药，喝了几口温水，好像阵痛也缓解了，看来没有太大问题，那就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

    李林回到自己的房间，见书案上放着几个本子，他拿起一看，是林晓燕的病历本，深圳妇幼保健院，北京大学深圳医院，深圳人民医院，三个本子内容一致，怀孕11周。这会，曹可欣给他发微信，“好些了没？有吃药吗？”他手抖着给曹可欣回了四个字，“她怀孕了。”李林腹中一阵钻心的绞痛，冷汗瞬间由上而下冒出，他手上拿着本子一同扑倒在床上。当他醒来时，已是凌晨一点多，一阵一阵的绞痛让他直冒冷汗，他给司机打了电话。

    在医院的急诊科里，李林一边输液一边给曹可欣打电话，她手机关机了。

    李林在医院观察室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是外婆入住的养老院院长打来的。

    司机陪着李林飞往上海，去机场的路上，他收到了曹可欣的微信，就两个字“祝福！”他再次拨打曹可欣的电话，无法接通。

    外婆是在睡梦中离世的，她神情是那样的安详，轻抿着的嘴角往上扬，像是梦到让她开心宽慰的事情。

    外婆的离世，李林母亲哭的撕心裂肺，几次哭的昏厥过去，外婆还没有出殡，母亲就住进了医院。子欲养而亲不待，如果她早回国一天，仅仅是一天，她和母亲就不至于阴阳相隔。

    外婆出殡的前二天，李林给曹可欣打电话，无法接通，给她发微信，被她拉黑了，李林懊恼得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外婆在老教授离世时，就立了遗嘱，三处房产分别留给李林母亲，李林，李林儿子。李林母亲不要母亲留给自己的遗产，坚持自己的份额留给李林。外婆说那我放银行保险柜里的首饰归你了，妈离开这个世界没花完的钱也归你了。

    两个星期后，李林带着母亲回到了深圳的家。林晓燕看着走进家门的李林和一位啊姨手臂上都戴着黑纱，一下子怔住了，婷婷从琴房跑出来，喊了声“爸爸，你回来了！”看到李林旁边的阿姨穿着一身白衣裙，手臂上戴着黑纱，一时愣在原处不敢吭声。林晓燕赶紧拖起婷婷往房间走去，她敏感的发现，站在李林旁边的女人，正用一双疲惫的带着愠怒的眼神看着她。

    林晓燕换下了红色的吊带裙，换了一套淡黄色带花的家居服，来到客厅，知道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是李林母亲后，林晓燕怯怯的叫了一声“阿姨”李林母亲没有应答，林晓燕拉了拉身旁的婷婷说:“你叫奶奶。”婷婷还没叫出声，李林母亲板着脸冷冰冰的说了一句“我不是你孩子的奶奶。”还沉浸在失去母亲的伤痛中，李林母亲见不得林晓燕那红色的吊带裙出现在儿子家里，说来也奇怪，人与人之间真的有眼缘一说，第一眼见到林晓燕，李林母亲竟对她产生一种强烈的厌恶感。

    李林从另一个套间走出来，招呼母亲过去，把林晓燕母女晾在客厅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