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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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教导

    方同道:“前辈方才所言令小子不明,一个人武功再高,所习内功也必不可贪多。寻常之人能习练两三种心法便已难得,又怎能用来催动所有武功?若说有人能将这世上所有心法习练个七七八八,那么此人不但境遇非凡,恐怕也是旷古奇才,否则早已爆体身亡了吧?”

    怪人似乎早知他有此一问,立即答道:“道论阴阳,佛觅轮回,这世上的内功心法,十之八九不出佛道两家的范畴。但无论其法如何旷世难得,皆需依赖人自身这一循环往复的宝库存在。即便是已入魔性的旁门心法,依旧要遵循此法方可施为。你有此一问,皆因不懂得此中奥妙。所谓内功心法,其实不过是锻炼经脉,进而强身健体之法。而心法为何有上下之分,盖因经脉锻炼有难有易,其法有简有繁,而致效果参差不齐。我观小友天冲、玉堂两穴气劲充足,此乃冲脉、双跷兴盛之兆,然阳维、带脉一线晦涩不明,所以未能阴阳相济,这降魔掌与奔雷掌皆重阳维一脉,你方才施为之时,这两掌便犹为晦涩难济,但若依正确引气之法,那便又是另一番景象。小友可试引真气自天泉、曲泽至大陵,再曲臂引致掌心,便可知一二。”

    方同依言施为,便觉一股热气如烈火灼烧一般掠过右臂凝在掌心。他骤觉剧痛,急忙一掌拍出,正拍中身旁石壁,只听“哗啦”一声,石壁竟裂开一道淡淡的口子,中央还隐约可见一个浅浅的掌印,正是自己所留。方同惊讶不已,回身看向怪人。

    怪人笑道:“你所负内力,乃是自神庭引出,经太乙,至膻中而归,但你身上经脉供需有余,承力不足,受不得许多真气。若骤然引动真气,必有灼烧疼痛之感。想来你已察觉,真气到处,掌下威力已与方才不可同日而语,假若你将真气练穿八脉,将大增经脉承受真气之能,此中奥妙不可尽述。人身经脉自有循环之道,内功亦是如此。你方才问我是否要将这世间心法练个七七八八,其实大可不必,只需能将全身上下经脉打通,已是惊世骇俗了。”

    方同听他所言,自己闻所未闻,但又觉句句在理,心知自己遇见了一位武学奇人,于是应道:“前辈所言甚是,不知晚辈该习练何种内功,才能将全身经脉打通?”

    怪人道:“打通全身经脉,其难可比登天,非是简单习练心法便能达成的。一个人若是将内力练到水火相济、阴阳相合的境地,自会冲开经脉,达到武学至境。这世间心法,练至深处其实皆有此效。只是一来人有寿限,二来功法未必人人皆宜,即便是习得号称武林绝学的南华道衍或洗髓真经,能将内力练至如此境地者也是百年难得一遇。”

    方同颓然道:“如此说来,我这一身武功岂不是白练了。”

    怪人道:“小友也不必沮丧,你经脉虽未贯通,但尚可以导气之法引气归元,只需将所习武功与内力相合,依法引导,威力必定不凡。只是小友年纪尚轻,又未淬炼过经脉,即便身负许多绝艺,也不可悉数沿用此法。如今之计,只可耐心摸索,令经脉渐渐充盈,方为上策。”

    他说了许多,方同总算明白,其实原因便在于方同习武虽多,但一来内力不足,二来不知需以何种方式引导内力方可有效,因而毫无威力可言。如今既得怪人一番指教,方同不禁大喜,心想今后只需勤练心法,再将引气之法一一摸索完全,那么必定有所突破。思虑及此,心中不免激动,急忙就地打坐默念心法。怪人说了这许多话,似乎也觉足够,便也不打扰他,自顾自闭眼打坐去了。

    方同所习内功心法乃是云河老人所传,名为菩提静心诀,并非纯正武学内功。其实以云河老人武功之高,怪人所言之事他怎会不知?但因方同自小调皮好动,不肯静心习武,偏偏又资质奇高,武功招数一教便会,因此多年下来,方同已将云河老人的拳脚兵器学了个八九成,但他始终未能静心修习内功,内力进展便慢了许多。云河老人知他性急喜功,于是教了他这门菩提静心诀,意在令他体会心平气和凝神静气之道。谁知还未及另授正统心法,师徒二人便匆匆分开,方同所学除却一门菩提静心诀,便只有一点粗浅的炼气功夫而已,连武林中二三流的心法也不如颇多。所以方同接连打坐了十多日,并未感到有丝毫进展,不禁自感气馁。他自听了那怪人的一番高论,早已对自己修习心法后的成就期盼万分,如今半月有余,却毫无迹象,便愈加心烦意乱。

    这十数日中,怪人仍旧每日外出三次,摘些野果野菜回来充饥。方同练功不得法,也曾开口向他请教。怪人却像是变了另一个人一般,连话也不答他。方同心下郁闷,便欲寻路离开这里。但他外出几回,看到的不是参天大树便是悬崖峭壁,唯一有路可循的却是那顺流而下的瀑布冲成的小河,但河水湍急、水中石头平滑难行不说,河流上游地势陡峭,几与悬崖无异。以方同如今的轻功,想要沿河而上离开这里难比登天,一不小心还会葬身河中。方同见此情形,心中叫苦,却无半点办法,只得回到山洞。他见后路已断,心气立失,连功也懒得练了,整日里只折根树枝当剑练了玩,觉得累了便躺倒睡觉,偶尔连饭也懒得去吃了。

    那怪人见他如此,也不多说什么,依旧每日里外出采摘野果给二人充饥。

    如此三月过去,天气渐凉。方同夜里感到凉意袭来,但苦无御寒之物,只得强行抵抗过去。他也曾想到砍伐树木建造房屋御寒,哪知方圆数里的大树不但高约数丈,且枝干粗壮,不但无法砍伐,连折几支树枝烧火御寒都做不到。方同心中害怕:若连这深秋都无法度过,寒冬一至,自己势必冻死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说也奇怪,这几日方同竟连那怪人的面也未见到,仿佛此人一夜之间消失了一般。但方同醒来之时,那些野果照旧会摆在自己面前,他细想之下,明白怪人定未离开,但几次三番见不到此人,便觉愈加无趣,天气渐冷之下更觉失落。

    不出数日,天气已冷至方同无法招架,只能日日躲在山洞内略避风寒。但深山之中风势极重,尤以午夜时分更为明显,方同常常被冻得自睡梦中醒来,面色惨白,嘴唇不住发抖。无奈之下,他将怪人打坐的圆石搬到洞口,只求能挡住少许寒风。那圆石足有丈许宽,方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推起,说来也巧,这圆石竖起之后,正好将洞口堵住,只余了半人宽的缝隙。只是圆石不光挡住了寒风,连本来便不多的阳光也挡了个七七八八,霎时间洞内乌黑一片。不过如此一来,那灌进来的寒风果然少了很多,方同躲在圆石之后,确也感到温暖许多。他这几日被寒风折磨得甚惨,几日不曾合眼,如今好不容易有圆石挡住寒风,不多时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