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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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再斗

    卜垣这一番话,不但指出柳毅提早结束招亲一事是未为自己妹妹考虑周全,又暗讽他仍“没有资格”做出决定,显然是在“报复”柳毅方才拒绝之言。但一来卜垣所言并非强词夺理,二来以他的身份地位,柳毅也不好再行推诿。正在为难之时,忽听得几声大笑传来,循声望去,远远见到十数人正快步走来。待众人近前,方同不禁眼神一紧,只见柳家家主陪着郑准并一名身着红袍官服之人走在前面。郑准身着一身便服,腰挎钢刀,身后跟了几名军汉。众人近前,那身着官服、约莫四十岁许之人朗声笑道:“原来真是卜员外在此,看来本官与郑将军来的正是时候。”

    卜垣见到二人脸色不免一变,又很快恢复笑脸道:“知府大人与郑将军今日好兴致,老夫今日乃是为一帆侄儿站台而来,未想到柳兄襄请二位前来,倒是老夫失礼了。”

    原来这身穿官服之人竟是辖制成都全境的知府大人。众人显然未想到柳家比武招亲之事竟能惊动官府,且是一境之首前来坐阵,一时间台下议论纷纷,有不少江湖人士见此事已有朝廷参与,摇头轻叹之后便抽身离开。

    既有成都知府前来,擂台争执之事便暂缓下来。柳毅乃是主事之人,急急忙忙吩咐家丁调取几张大桌摆在了擂台之侧,又请知府并郑准、卜垣等人入座,待众人落座妥当、家丁奉上茶点果品之时,已是过去了半日功夫了。

    知府见擂台上三人仍静静站着,呵呵笑道:“本官来此,本是观礼,未想到竟是叨扰了一番。不知招亲之事如何了?”又指着台上三人道:“本官虽是文官,但也知武人打擂,向来只有以一敌一,不知这三位少侠因何对峙许久?”

    知府开了口,柳家家主柳文远自然命柳毅介绍了一番,一直说到石一帆闯入擂台一事,卜垣只当知府乃是柳文远请来撑腰的,不免面色不快道:“既然知府大人及郑将军在此,老夫也是有话直说,老夫今日携侄前来求亲,只求一个公平,从未在哪里坏了规矩,不知柳兄为何竟会拒绝。且不说柳兄不为女儿幸福着想,只说三日期限未到,柳兄便要仓促结束招亲,未免有些不讲规矩,有违江湖道义。他日若此事传到江湖上去,恐怕于我蜀中武林同道面上无光。老夫并非有意为难,纯出一番好意,还望二位大人明察。”

    成都知府及郑准虽是因比武招亲一事前来,但其实并非为柳家撑腰,只是应柳文远所请,前去柳家做客祝贺,没想到遇到柳毅派家丁回报,这才一同前来。卜垣未加细想,产生了误会。他乃是蜀中武林耆老,卜家在蜀中也是地位显赫,今次又事关石家,连知府听了这话也不免露出为难之色。

    此时郑准突然发话道:“知府大人不涉江湖,对这擂台规矩所知不详并不奇怪。在下乃是习武之人,如今有个建议,不知二位可愿一闻?”

    卜垣并柳文远二人自然不会说不,只听郑准继续道:“既是柳家设擂招亲,一应决断自应依主事之人所言,外人本不可插手。柳公子虽曾宣布李少侠获胜,但一来既然三日期限未到,石三公子按时前来,理当能够参加;二来如今柳员外亲至,柳公子已非主事之人,如何结论还需听柳员外的意思。本官倒有个提议,由李少侠与石公子再斗一场,无论谁胜,皆需与柳家这位客卿先生再斗一场,以示公平,不知柳员外意下如何?”

    柳家与石家原本甚为亲善,对石一帆,柳文远与柳毅的态度大为不同,他知女儿与石一帆自幼青梅竹马相互倾心,心中早将石一帆当做了未来女婿看待,只需石家前来提亲,两家自可结成秦晋之好。但半年前石江忽然离奇丧命,石一帆竟立誓不报仇不成亲,柳文远着急女儿年岁渐长,生怕就此耽误终身,只好设了个比武招亲的计策,逼石一帆现身。当听闻石一帆前来打擂之时,柳文远自是满心欢喜,只因先前卜垣倚仗身份强插一手一时有些不忿,此时郑准既然给了他台阶下,自然一口答应。

    方同乐见其成,施施然让出擂台。李长庚却勃然大怒,台下双方议来议去,竟无人有丝毫要问一下自己的意思便做了决定。他羞怒之下抢先出手,猛地一脚踢向石一帆腰间。石一帆见他来势汹汹,不敢怠慢,双臂并举挡住此招。李长庚盛怒之下竟不收招,借势跃起,运起连环腿踢向石一帆。石一帆躲避不及,这一脚正中左肩,只听“啪”地一声,被踢得连退数步,直退到擂台边上方才站定。

    方同与李长庚交手后已基本察觉他武功高低,本以为他至多不过与石一帆旗鼓相当,不至于几招之间分出胜负,哪知李长庚含怒出手,差点将石一帆一脚踢下擂台。石一帆更是大惊失色,其实李长庚之名他亦有所耳闻,但因从未谋面,擂台上便认不出来。且他早自兄长口中听闻柳家竟有人能力压韩通,今日来时又得知守擂之人便是这位“王义”师傅,便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胜过此人,对李长庚反倒未加留心,结果一个照面便吃了亏。好在他自幼身边高手环绕,自习武之日起便习惯了受人压制,虽然被逼退数步,却反而得以喘息。此时他已忘却了“王义”的存在,只是收敛心神,一心对敌。他二人皆是力大无穷之辈,又都走的大开大合的路子,一时间擂台上拳风阵阵,二人以力相拼,相互之间不让分毫。本朝受太祖影响,极重拳术,但南人向来以兵器为重,极少见两名高手于擂台上拳脚相加,二人你来我往斗了三十个回合,皆是拳拳到肉,引得台下观众大为兴奋。李长庚曾受常玉指点,武艺并不弱于石一帆,但一来他与方同交手几合未占上风影响了心性,二来他长年凭借一身怪力行走江湖,却极少遇见能够应付自己大力的对手,骤然遇到时便有些措手不及。他之前因受了轻视,怒气迸发之下自然一时刚猛无俦,但十几回合之后锐气为石一帆所挫,力道便不如之前汹涌。反观石一帆因事关与柳莺儿婚事,一门心思拼尽全力,家中又有石一虎这般一力降十会的勇者时常对练,此消彼长之下,二人攻守之势渐渐反转,反成了石一帆占了主动。

    柳毅一向不喜石一帆,自然属意李长庚获胜,但因所学有限,无法察觉形势发展,只好暗中请教方同。

    方同看出石一帆已占上风,但碍于柳毅面子又不好直言,安慰道:“二公子莫要担心,莫说二人眼下旗鼓相当,即便李少侠当真输给石三公子,在下亦当全力应付,不教公子失望。”心中却暗暗打定主意,待会务必将戏演得足够精彩,令石一帆倾尽全力之下“略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