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怀疑
卜天青眼见方同连轻功亦如此不凡,开口问道:“此人与一帆年纪相若,武功却已如此高强,父亲方才说他放过几次机会,我竟从未看出。如此看来,难道此人武功竟已可与大兄比肩不成?”
石家众二代子弟中,石一龙一向稳居魁首,卜天青与石一虎不分轩轾,其余如晴、柔姐妹并田洛、石一帆皆逊色不少。
卜垣不假思索道:“此人武功精妙繁复,即便石老哥在此,恐怕也难以一一辨认清楚。以其所显内力,虽仍未至精纯之境,却已足可与一龙匹敌。当真动起手来,胜负之数恐怕难以估计。”
石一龙近些年已隐隐有可挑战卜垣等老一辈泰斗之象,以“王义”的年纪,若当真能与他匹敌,必定惊世骇俗。因而即使是卜垣所言,众人仍不敢相信,但见石一龙微微点头,显然是表示同意,均惊讶地相顾无言。石雨柔心系小弟,喃喃道:“如此说来,一帆今次竟是毫无胜机?”
众人默然,只有田洛安慰娇妻道:“且莫悲观,莫忘记叔父方才所言,若柳家有意相让,胜负尚未可知。”
忽然石一虎轻“咦”一声道:“方才只想着这王义武功高绝,却不曾留意一帆,细细想来,他今日表现其实远胜平日习练之时。哎,这雷鸣长空肩头沉得过了,若能再高二寸,咦,出掌更快了?唉呀,这迅雷急催若是再快半步……不过这威力仿佛更胜从前。我看若这王义如此相让下去,倒对一帆大有好处。”
石一龙闻言叹道:“这半年来一帆日夜苦练,你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爹出事后,他言语渐少,一直将情绪压抑于心,今日若能借招亲之事得以释放,于他武道一途大有益处。事到如今,也只能期盼这位王师傅手下留情,好令一帆放肆发泄个干净。”
石家众人虽一心期待,但形势发展往往出人意料。石一帆猛攻二十余招,竟连方同衣襟也未沾到半片,早已怒不可遏。但他因盛怒而渐入忘我之境,却正应了惊雷掌“自然天成”的要旨。此时以台下众人看来,石一帆虽攻势凌厉,却拿方同毫无办法。只有方同清楚知道如今台上其实凶险异常。石一帆掌力渐增,远胜初斗之时,自己若出手硬憾,只余比拼内力一途,彼时无论谁胜,动辄便有重伤甚至丧命之舆。况且惊雷掌劲力吞吐几乎无迹可寻,其中微妙之处实难把握,自己凭轻功维持游斗,尚可令石一帆顺畅发挥,若与之缠斗,难免在仓促之间因控制不住局面而伤了好友、自己方才稳占上风,台下众人均看在眼里,任谁都能看出是自己有意相让,如今便要想个办法,断了石一帆这连绵不绝的惊雷掌力,又不至陷入拼斗内力之局。
忽然方同灵机一动,想起师父云河传授的一门功夫,正是用来应付敌手掌力雄浑不可硬拼之局。云河曾言此武功十分精妙,功力越高越为有效,功力不济时反而毫无作用。如今自己功力大增,此时又是两难局面,或可大胆一试。想到这里,他窥准机会,猛顿身形,借石一帆前冲之势,闪电般绕至石一帆身侧,待二人身形交错之时,食指已自石一帆手肘间拂过,只见石一帆浑身一颤,惊雷掌掌力当即见缓。方同眼见有效,大喜之下展开鬼魅身法,于石一帆身畔飘忽不断,果然石一帆连番受制,惊雷掌威力更是十不存一。
石一帆一阵猛攻之下正大感痛快,尤其是将“王义”迫地只能凭身法躲闪,更令他回复方才击败李长庚之时的自信。但旋即只觉手臂猛地一阵酸麻,双掌更是一时失去知觉,他大惊之下收招猛退,不敢轻出。
此战乃是石一帆自习武以来遇到最为憋屈的一战。不论从前在巴蜀地区当小霸王,还是后来为石江所遣出门历练之时,均未遇到过如此不利的局面,倒叫他前所未有地思虑起来。他虽行事粗犷,却非毫无头脑之辈,冷静下来调整心情,随即想到方才施展一番猛攻,自己于毫无杂念的情形下,反而将惊雷掌的精华发挥得淋漓尽致,远胜自己平日习练的效果。方才一番追逐,他已明白这王义功夫虽高出自己甚多,却似乎有相让之意,为今之计,唯有继续放手一搏,方能借那微妙的状态寻得一丝胜机,想到这里,心中已有定计。
既已想通,石一帆索性放开手脚,将一身功夫悉数施展开来。正如石一龙所言,他因愤懑于石江之死与好友背叛却无处发泄,只好借日夜苦练武功一抒心中苦闷,这半年来他醉心习武,进展神速,只是他心思单纯,又受情绪所累,从未查觉。但方同却清楚察觉到石一帆的变化,他本就一心求负,只是担心被柳毅看破,始终束手束脚。如今石一帆放手猛攻,正中了自己下怀,便顺水推舟,做勉力支撑之象,只待时机成熟之时,令石一帆“一招险胜”便是。
卜垣眼力高明,见石一帆几处并不明显的破绽并未招致“王义”的反击,轻松笑道:“老夫这个主婚人今次是当定了,一龙一虎,可以为一帆准备大婚事宜了。”
石一虎闻言大喜,正要答应,却见自家兄长仍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不敢擅自答应。
石一龙略一迟疑,开口道:“托叔父之福,能令一帆心愿得偿,本是喜事。只是小侄方才发现一事甚为可疑,思谋良久难以释怀。”
卜垣讶道:“此间皆非外人,一龙有何疑虑不妨直说。”
石一龙缓缓说道:“惊雷掌乃父亲成名绝技,武林中人几乎无人不晓,王义造诣高出一帆,能应付自如并不奇怪。但一帆如今已陆续变更近十门功夫,其中几招乃父亲密授,极少现于江湖,即便是叔父亲自过手,恐怕也难以应对得如此恰如其分。这王义若是凭一身功力硬憾一帆倒也罢了,但他如今尽采守势,却每招每式均能合宜拆兑,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细细想来,唯有一种解释,那便是此人于我石家武学早已熟稔于心,不过在其功力的掩盖之下并未为人察觉,只在细微处露出些许马脚。”
卜垣虽与石江交情匪浅,但于石家秘传武学却全然不识,自然并未发现。但石一虎闻言一震道:“方才便感到此人不仅应付一帆轻松自如,即便是我亦可能讨不了好,还道是他功力当真高至无法想象之地,如今想来,恐怕当真如大兄所言,乃是这王义事先便熟知我石家武学的缘故。”
卜垣面色亦变:“如此说来,此人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老夫方才所言便有待商榷。”
石雨晴一直默不作声,此刻也忍不住开口道:“这王义用的定是化名。熟知我石家武学,又能有此等造诣却不便现身之人,不出一手之数,大兄可从可能之人中一一猜想,或有答案。”
石一龙受到提醒,低头沉思片刻,忽然一震,于卜垣手心写了几画,卜垣转过头来,满脸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是他?”。
石一龙轻道:“虽未确定,但细究下来,只有他最为可能。”
卜垣沉思片刻:“兹事体大,不可轻动。”
“侄儿省得。”
二人商量完毕,石一龙悄声呼唤石一虎近前,耳语片刻,各自退开。
其余众人不明就里,却见卜垣面沉似水,只好放下心中好奇,专心观看擂台比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