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海，这你朋友啊？”刚才那位让我喝酒的男人在看到王兴海之后，脸上浮现出怪异神色。

    “哟，高总，都是自家人，别置气，今晚消费我包了……徐平，你带韩璐先走。”

    王兴海让他身后有几个“朋友”，把剩下的六个女孩全都带了出去，留下那四个大男人对我们怒目而视。

    但这个高总非要我喝光了酒瓶里的洋酒才能离开。

    王兴海直接拿起了酒瓶，咕噜咕噜的替我喝了一瓶。

    “高总，消消气，要不我再旋一个？你知道我外号叫什么？南城小旋风！”

    “王总，你这朋友，不识趣啊！”高总冲我阴鸷地笑了笑，“王秃子，咱们以后再聊……”

    “你他妈笑什么笑？”我把韩璐放下来，实在气不过，要和姓高的比划比划。

    王兴海立即阻拦我：“徐平，这是社会，不是你家后厨！”

    高总拿起身来到王兴海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什么都没说，但什么也都说了。

    王兴海赔着笑把他们送出了房门后，垂头丧气地回来，坐在包厢内的沙发上，看着桌子上剩下来的半瓶不知名的洋酒，一口全倒进了肚子里。

    “一百多万，黄了。”王兴海怒而将酒瓶砸在了电视上，抱着头瞪着我，“你没事招惹他干嘛？这女孩是你老婆吗？”

    “王秃子，这是黄花大闺女，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糟蹋？”

    “能到这里来的，狗屁黄花大闺女！也就你信。”

    我没再跟王兴海多说，他能替我挡酒，也能和我翻脸，我们的友谊还在，但走上社会之后，都要养家糊口。

    王兴海投了一百多万的走秀可能黄了，挣不挣钱在其次，能不能把这两个老板的关系维护好，才是麻烦事，这对他后续生意影响很大。

    我知道今晚闹得很不开心，走秀还在继续，但没有了下文。

    他说得也对，这里是社会，不是我家后厨，由不得我肆无忌惮。

    陆扬也急匆匆地跑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张雅琪。

    “韩璐，你怎样啊，天呐，你们怎么能让她喝那么多？”

    刚才是她给我发的视频，证明她刚才也在，却没保护韩璐，这一次她能看着韩璐喝那么多久，下次就能看着韩璐脱光了所有的衣服。

    张雅琪这女孩的确不能交。

    虽然不明白韩璐为什么要入这个局，幸好我的出现，让韩璐免遭一难，我也不是什么圣人，知道给王兴海惹祸了，说：“我先带她们回去，有事明天再说。”

    陆扬猜也能猜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带点怒气对我说：“先回家。”

    回红旗巷的途中，韩璐把我面包车吐得到处都是，陆扬的衣服上也多是污秽，车内充斥则烈酒的味道，让人作呕。

    好不容易回到家，陆扬说：“让她睡我这，你回去吧。”

    我没回，而是熬了点醒酒汤，让她喝，但是她喝了就吐，没办法，只能让她在她先睡下，陆扬也洗了澡换了衣服，和我在她院子里坐着聊天。

    夜晚之下的南城天空繁星点缀，一个不知道是卫星还是飞机的光点从天空飞过，像我的好心情一样，从舌头失灵之后就飘散无踪。

    我手中的烟头发出微弱的光亮，和陆扬在一起相对无言，韩璐吐的时候她立即跑过去照顾，等她出来之后，才跟我说：“你做得对。”

    夜幕之下的我也在思考我是否做得对，好像人生中多次规划都点错了技能树，悲催的命运总是和我开着玩笑，就连引以为傲的青梅也都离我而去。

    我回到家把做好的蜻蜓标本拿给了陆扬，这是一个用玻璃盒子封好的标本，是我从小就承诺她的礼物，现在才兑现。

    但不知道我的感情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恐怕难了。

    ……

    翌日南城的天空终于露出了久违的阳光，天空万里无云，被雨水洗涤过的城市也换发出了新机，但我却陷入了阴霾。

    我去给陆扬做早餐，发现韩璐已经走了，她也在收拾行李。

    “你去哪？韩璐呢？”

    “你到底先问哪一个？问我，还是问韩璐？”

    “你。”

    陆扬将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一边，吃着我做的早餐，慢条斯理地说：“我回趟上海。”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我家钥匙给你了吗？没事经常给我的花浇水，把门打开去潮。”

    “知道了。”

    ……

    早餐味如嚼蜡，人生像一摊狗屎。

    我以极其平静的心态收拾完了碗筷，坐在刚搬进来不久的沙发上抽着烟，看着陆扬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行李，几次想要开口，但到嘴的话又被我咽回到了肚子里。

    烟抽了三支，话一句没说。

    陆扬的行为逐渐变得怪异，态度也开始冷淡，她把行李箱拉上，又打开，把里面的衣服重新整理，收拾，归置，又把行李箱拉上，开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点上了第四支烟，还没抽几口，就被陆扬夺过来扔在地上踩灭，然后怒气冲冲地瞪着我：“你的嘴巴就是用来抽烟的吗？抽死你！”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但肯定做错了什么，或者因为什么都没做，才让她心烦。

    “等会我把你送到车站。”

    “不要你送！我坐飞机！”

    陆扬气呼呼的把行李箱上的拉链拉好，钻进了卧室后，砰得一声把门关上。

    我来到门口问道：“你几点的飞机啊？”

    “一万点！”

    ……

    南城飞机场投入使用才两年，不，三年，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陆扬和父母一起去上海的那一年，飞机场开始修建。

    非常下的停车场，我将她的行李箱提了下来，说：“到了。”

    “我知道到了。”陆扬还是气呼呼的，坐在副驾驶上，不下来，也不说别的。

    我把行李放在一旁，刚要点烟，陆扬说：“你说话收税吗？”

    “不收啊。”

    “那你跟我说点什么，会死啊？”

    我错愕的站在原地，原来陆扬是在等我说点什么，但是我说点什么呢，想了半天，才开口：“祝你一路顺风。”

    “飞机降落时，顺风会引发事故！除了这些没营养的，你就没别的跟我说了？”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什么时候回来？”

    陆扬的语气才有所缓和：“不知道，可能一个月，也可能是年底，我家的亲戚都在南城，要回来办一次酒席。”

    陆扬抬起双眸看着我，眼眸里已经有了点点泪花，委屈得让人心疼。

    “平哥，你心狠吗？”

    “我不啊。”

    “你就不能狠点？”

    我不明白陆扬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未开口，她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值机了，你别忘了给我的玫瑰花浇水，很贵的，死了你得赔！”

    ……

    陆扬乘坐的飞机钻入云霄，我站在陆地上坠入冰窖。

    她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和她之间短暂的相聚也许只是我生命中不可多得的财富，等下一次见面，她已是人妻，我已是老赖。

    我猜测她已经在飞机上关机时，才给她发了条语音，但迅速撤回了，想来想去，不知道该发什么好，最后只编辑了一条自认为天衣无缝的信息：保证把你的玫瑰照顾得无微不至。

    消息发送出去我又想撤回，觉得这是一句没营养的话，但又觉得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强，于是就任其传送出去。

    开车回去的途中，我的大脑几乎都是空白的，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闯红灯或超速，等回到家，却看到韩璐穿了一件白色的女式衬衫，和黑色的牛仔裙，踩着一双旅游鞋，挎着小包，正从我家门内出来。

    我立即上前：“我又没关门？”

    没想到，她冷冰冰地说：“陆杨姐给我的钥匙，昨晚你把我带回来的？”

    “除了我还能是谁，张雅琪把你卖了。”

    她拿出一张我和陆扬高中时期拍的照片，在我眼前晃了晃：“在你抽屉里找到的，还留着呢？”

    “嗯……”

    我还没说点什么，她刺啦一下，把照片撕得粉碎。

    “你疯了？干什么呢？”

    这张照片是陆扬离开南城之后和我的唯一合影，它本身不具备任何价值，却承载着我和陆扬太多的记忆，和彼此之间的承诺。

    照片被撕碎的瞬间，我感觉像是被人敲碎了内心深处和陆扬的最后一座桥梁，天塌地陷。

    我赶紧去捡地上的照片碎屑，先把昔日的美好重新缝合。

    但韩璐却猛踩了几脚碎屑，冷漠道：“陆扬走了，不回来了，和别的男人结婚了，你还留着照片干什么？”

    “她不回来就不回来，你撕我照片干什么，它又没得罪你！”

    “它得罪我了！”韩璐冷冰冰的语气让我觉得害怕，她又变成了那个不可靠近的冰山美人。

    我大吼道：“你发什么疯？”

    韩璐俏眼瞪着我，浑身发抖，推开我，离开了红旗巷，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我这才把地上的碎片全都捡起来，把它们放在茶几上。

    看着一堆碎屑，我也才知道，我和陆扬之间就像这照片一样，不可能再复原，即便是拼凑好，那也是都是裂纹。

    而我却不知道我和陆扬之间的裂纹到底是怎么产生的，也许是命运将我们分开，或者是其他，总之，是有一个像是韩璐这样的不确定因素，将我的生活撕成了碎片。

    我把照片碎屑放在了原先装有线耳机的铁盒里，封存好，藏在了书柜的里面，也将我和陆扬的记忆，封存在了内心的深处，烙上了钢印……

    ……

    中午，我刚煮好了阳春面，没想都韩璐又发来了信息：“平哥哥，我在西湖美食街砂锅米线店里吃饭没给钱，被人扣下了，你快来救我呀……”

    “疯丫头……”

    我几近崩溃，她的脑子是怎么想出这种不靠谱的理由的？

    我骂了一句，嗦了几口清汤面，无奈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