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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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楔子)一“奴”一犬皆英烈

    楔子

    ......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

    从那时起

    为了反对内外敌人

    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

    在历次斗争中

    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人民英雄纪念碑碑文节选

    (一九五八年五月一日)

    二、重要声明

    本书《孤城英烈》书写的是一个民族的民族魂、一支军队的军魂和一个国家民族宁死不屈的战斗精神,书写的是一种民族的向心力、斗争精神的传承和信仰的力量。

    这是任何一个民族的立足之本。

    所以,任何过度的解读这本书,或者故意混淆古代民族纷争和现实民族团结的做法都是别有用心的。

    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本民族各个阶层之间的纠纷不会断绝。

    同样,在多民族国家里,也必然会产生不同的民族纠纷。

    不同民族之间争夺统治权的问题是非常复杂的、由当时恶劣的生存环境和薄弱的经济基础决定的。

    这是客观事实。

    所以,任何歪曲历史事实,枉顾老祖宗的英雄壮举,而以种种借口故意混淆视听的人,都是别有用心的人。

    这种人,被很多有识之士称之为败类!

    三、历史的呼唤

    一代杰出英烈、安西大都护府大都护、安西四镇节度使、武威郡王郭昕战死之前的最后呼声:

    万里长空湧战云,烽火台前无孤魂。

    白发英烈身先死,战魂犹在呼后人!

    ------郭昕

    一个安西军人的宁死不屈呼声:

    杀敌!杀敌!杀敌!

    爱切切,恨无筹,爱恨离别怨悠悠。

    思乡泪,无尽流,报国卫家不回头。

    死战!死战!死战!

    ------安西大都护府掌书记;李慕白

    四、思想的穿越

    键盘在无声地被敲击。

    文字像潺潺小溪,又像滚滚的江河流淌。

    历史却穿越了千年。

    我感觉,自己成了显扬大唐那最后一场荣光的惨烈战斗参与者。

    最后的关头,安西大都护府、安西四镇节度使、武威郡王郭昕,披散着苍苍白发,没了头盔,身穿褴褛甲胄,率领三千多浑身伤痕,白发苍苍的老兵,终于迎来了最后的一战!

    火头军砸碎了煮饭的大锅,整个安息大都护府全部泼上了猛火油(石油),当大火熊熊燃烧起来,大都护郭昕把破破烂烂的战旗紧紧地捆绑在自己的后背上,而那残破的军旗在朔风中烈烈飘扬,他第一个呐喊着冲出了城门。

    唐宪宗元和三年(公元808年)冬,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兵,手里拿着没了枪尖,只剩下木棍削成一头尖尖的木枪,拿着残刀断剑,背对着自己的祖国,面朝着侵入者,一往无前地冲锋!冲锋!

    一直到他们全部消融在落日的余晖里。

    全军上下没有一个军官投降,没有一个兵卒投降。全部战死。

    大唐安西大都护府从此时此刻起,再也不复存在。戍守边疆五十年的这一支从来没有得到过国内补给,甚至从来无人真正过问、给过任何实质援助帮助的,从年青人变成老人的队伍,以他们无畏的精神,誓死保家卫国的信念,铸成了永恒的军魂!

    英雄铁血,也有柔情。当何真真间关万里,历尽艰辛历时将近两年,来安西寻夫,她不知道,就在几十年后,夫妻双双战死沙场。

    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

    生为汉家子,死亦为鬼雄!

    ------大唐郭昕绝笔

    长安城外,柳枝微微露出嫩绿,春天来了。

    公元810年,唐宪宗元和四年,三十八岁,当时时任左拾遗,即将改任京兆府户部参军的白居易和小他七岁,时任监察御史的元稹同行出城踏春。

    此时,元稹的夫人还健在,去四川当官的命令还没有下达,两人也算是忙里偷闲,出来散散心。

    河水在静静地流淌,河边柳树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光秃秃的了,折柳相送,长安人的这个毛病还存在,但是送别的人少了许多,所以,河边柳树的枝条很少被人折断。

    看着河边两个嬉笑打闹的小姑娘,白居易张口吟出一首短短的长短句:“河边柳依依,暗香疏影随风去。惊起彩碟儿,共妾同行到安西......”

    元稹不等白居易吟完这首小词,就收回袖子,鼓起掌来:“好一首长短句,兄长大才,这么清丽、俗中见雅,鲜活生动的小词,随口吟来,真是让我汗颜啊。”

    白居易笑道:“这首小词《河边柳》不是愚兄所做,乃是已故安西大都护府大都护、安西四镇节度使、武威郡王郭昕的夫人何真真遗墨。

    据说,那一年,何真真只有十六岁,她作这首小词之后,带着十二护卫家丁和丫鬟小蝶儿,西去安西,万里寻夫,从此再无音讯。

    唉,如果何真真找到了武威郡王,不知道郡王与何真真王妃最后结局到底是怎样呢?传言很多,不知道哪一种结局才是真的。”

    元稹摇摇头:“消息隔断无数载,何曾听闻边报声?边军将士血战死,长安青楼风月风!

    令人遗憾啊,咱们知道的是,安西早已不是大唐疆土了......”

    这种令人悲哀的事情,让白居易和元稹同时没了探讨诗词歌赋的兴趣。

    他们八年前相识相知,那年他们同时考上科举,而且一起成为秘书省的校书郎。

    那年白居易30岁、元稹23岁,因为志趣相同,憎恶相关,对人生的看法出奇的一致,对诗歌和文学见解一致,都有一腔报国情怀,所以能成为一生的诗友、挚友。并且在牛李党争中,元稹和白居易仍然保持着纯洁的友情,千年以降,成为无数研究和喜爱这两位诗人的读者津津乐道的美谈。

    “乐天兄,我总感觉这些天从边关押解过来的边奴有些不对劲,你看,这一队被捆绑的人中,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穿的,很像是传说中安西铁军的军服?

    你说,是不是边关有人在弄虚作假,把关内的百姓甚至是戍边的军士当做蕃奴给送过来了?”元稹指着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一长队被捆绑着,被鞭打的衣衫褴褛的人,对白居易道。

    这些人要沿着城墙,进入十几里地之外的一处集中地,那里是关押蕃奴的地方。

    到了那里,等待他们的未知的命运降临,最好的,就是发卖给有钱的豪商为奴为婢。当然也会有达官贵人通过人牙子,偷偷买回去作为大牲口一样的劳力去耕田或者放牧。待遇,就是暂时饿不死你。

    白居易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微之老弟,你看看,咱俩的看法又想到一起去了。

    难怪那些无聊浪子背地里说咱们的混账话。

    就在刚才,那群纨绔子,携美女带黄狗,酒香满路,歌舞升平,踏春啊,踏春,真是他们这些狗男女的天堂,有些肮脏子居然开无遮大会。呵呵,他们知道国家之艰难吗?

    你我的孩子都那么大了,他们不是吃撑了,没事干……”

    白居易其实是个很朴实的人,没做高官之前,说话和李白差不多,在挚友面前,说话根本就不讲究,有时候就像个街头混子。

    此时,他们哪里会知道,在当世,甚至是在后世,就是因为有一些无聊的文人甚至称不上文人的家伙,嫉妒他们的才名,嫉妒他们的友谊,背地里把他们说成了断袖分桃的背背山。

    元稹挥挥袖子打断了白居易的话道:“咱们是做大事的人,何必在乎那些小家雀的吱吱喳喳叫唤?

    疯狗咬了你一口,难道兄台也要追上去,咬回来一口?”这位可是将来要做宰相的人,说话更是直爽。

    白居易作势欲打:“竖子!不当人子,居然敢这么编排兄长。”

    两人朝着押送队列越走越近,白居易一直在盯着一个白发老者看。

    元稹也注意到了白居易的关注方向:“兄长,咱们过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冒领战功!”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一声大喝!

    “你们这群军汉,不讲理啊,我本是安西大都护府武威郡王郭昕的侍卫、正六品昭武校尉郭晨,赴京信使!此次赶回京城是有重要的军情向皇帝陛下禀报,你们这样鞭打我这样一个有功之臣,侮辱上官,你们可知罪!”

    元稹的话被一声大喝打断。

    白居易和元稹抬头朝着队列中被捆缚的人中看过去。

    这一声大喝,居然就是元稹刚才说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兵模样的蕃奴、“胡人俘虏”。

    远离城门,跑过去看热闹的守门兵卒哈哈大笑:“你个老疯子,谁不知道,从几十年前开始,嘉峪关外皆番土!

    你现在居然说你是武威郡王郭昕的侍卫?还是什么狗屁的武散官昭武校尉?我看,你明明就是个老骗子,看我不打死你!”

    到了中晚唐时期,这种武散官确实如同这个守门的兵卒说的那样,不值钱了。

    他说着,扬起手里的鞭子,狠狠地朝着被绳索捆绑的人群中,那个衣衫褴褛的白发老者,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

    白居易和元稹几乎同时一个激灵!这一鞭子抽得太狠了!

    那白发老者满脸乱糟糟的胡须也全都白了,乍暖还寒时节,他的单薄军衣已经成了丝丝缕缕的破布条子。可以看得见他瘦骨嶙峋,快要奄奄一息!

    但是,虽然老迈,他仍然猛地尽量挺起胸脯,一股傲视天下的气息,瞬间使得那个城门兵卒下意识地放下了手里的鞭子,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好几步。

    只有久经战阵,杀人无数的军人身上,才能爆发出这样的气势!

    白居易和元稹几乎同时小跑起来,他们要救下来这个老兵!

    他们要知道,为什么传说中早就消失在历史中的安西大都护府还有人能够回到中原。

    为什么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兵会被当做蕃奴送来京师?

    大唐初期和中唐时期,还没有文贵武贱之说,人们对豁出性命保家卫国的军人全都抱有一种敬意。

    白居易和元稹也不例外。

    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条大黑狗突然高高跃起,猛然扑在那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守城门兵卒双肩上,把他按到在地,张开的大口,锋利的犬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正正对着兵卒的脖子!

    似乎下一刻这个倒霉的兵卒就会被这只大黑狗咬断嗓子,一命归西!

    这只黑狗很显然是经过训练的斗犬,而且是上过战场的猛犬!很有可能是斥候训练出来捕俘的烈犬!

    看它熟练的捕俘动作,这应该是一只功勋犬!

    这种震撼的场面,让人看了从心底感到害怕。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还被绳捆索绑动弹不得,居然身上爆发出这样惊人的气势,这让围在城门口看热闹的人们心里有一股子寒意在升腾!

    白居易和元稹当然也感觉到了这股气势。

    这种气势里,有杀气,有煞气,有怨气,有不平之气,有不屈不挠的死战到底之气,有傲视天下的志气,就是没有奴气!

    久经沙场的人,他们的气质和普通人绝对不一样。

    元稹是个天真烂漫的人,也是个正直的人,见到不平事,第一个赶过去的,一定是他。

    能够和白居易这样的诗人、厚道人结交成为好友,人品也差不到哪里去。

    虽然后世那些网络喷子把他喷成了渣男。但是啊,一个才情横溢,能够成为颇有政绩的宰相的人,一个千古留名的杰出诗人,岂是那些连半瓶子醋,不,是半瓶子水都没有的庸人和渣人能够猜度和评判的?

    他拉着白居易朝着郭晨快速跑过去。

    那些兵卒终于在震惊中缓醒过来了,他们迅速抄起刀枪,围住了自称武威郡王郭昕的侍卫郭晨。

    眼看郭晨就要被刀枪加身了,元稹和白居易同时大喝一声:“住手!”

    白居易和元稹此时虽然名声不太显,但是,这些守城门的士兵还是认得的。

    这俩的官儿比城门官的品阶可大多了。

    他们只能放下手里的刀枪,乖乖站在一边。

    元稹走到自称郭晨的老兵面前:“你说你是安西大都护府武威郡王的侍卫和昭武校尉,还说,你来京师禀报军情的,你可有证据?”

    郭晨低下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元稹一眼:“你们是何人?你们说的那是自然有的。可我的军报不能随便给不相干的人看。”

    元稹一指白居易道:“这位是左拾遗白居易,我是监察御史元稹。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们送你去见陛下。”

    郭晨认真地看了元稹和白居易两眼:“你们身上有股正气,那好吧,还请两位上官让他们这些蠢汉给老子松绑,我也好拿出证据来。”

    虽然在品阶上郭晨比白居易这个从八品上的左拾遗还要大,但是,这里是京师,郭晨仍然称两人为上官。

    一个小头目赶紧喊道:“大人,万万不可,这都几十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武威郡王?还有军情禀报?此人明明就是个骗子!

    您赶紧让他把这只狗叫回去,不然,会出人命的!”

    白居易皱眉道:“闭嘴,给他松绑!”

    小头目扭着脖子道:“白大人,您这是乱命,小的不敢听从。来人,把那只恶犬打死!”

    元稹一下子火了:“以下犯上,形同造反谋逆,你的胆子太大了,忘了大唐律条了吗?来人,给我拿下这个以下犯上的狗东西!

    如果谁敢不服,老子这个监察御史就上本,让你们一律同样按照以下欺上的罪名,夺去军职,降为贱民!”

    一个站在最后面始终没有说话的高壮兵卒,突然走上前来,对小头目道:“对不住了,赖子兄弟,我们也要养家糊口,不能丢掉这个差事。”

    他说着,一把抓过去,提溜着小头目的脖领子,甩到了一丈远的地方!

    他的这个动作,很像在撒气,发泄怒火。

    他走到元稹和白居易的身边,躬身施礼,不卑不亢地道:“上官差遣,我不得不遵命,但是,此人如果拿不出凭据,休怪我按照规矩把他押送奴营!”

    他扬起手中大刀,朝着白发老兵郭晨身上捆绑的绳索就是刷刷几刀!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只见郭晨双臂一展,断绳纷纷掉落一地。

    这一手堪称绝技!

    “郭家刀法?你是何人?”

    郭晨没等大汉回答,对着壮汉兵卒一拱手,这才对白居易和元稹道:“安西大都护府武威郡王部下侍卫、昭武校尉郭晨告罪,还请麻烦两位上官和恩人,给我引荐怎么尽快见到皇帝陛下。”

    他拨开条条缕缕的单薄军衣,解下宽宽的牛皮腰带,从腰带内侧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加盖大红漆章的信简,又拿出一枚印章,双手捧给两人。

    “这是安西大都护府大都护、安西四镇节度使、武威郡王给当今大唐天子的亲笔信。

    这是我的身份印章。

    还请两位上官给下官指个明路,怎么才能尽快见到皇帝陛下。”郭晨躬身道。

    元稹看着老兵,那虽然白发苍苍,满脸乱糟糟胡须,但是那一脸的刚直和倔强,让他不禁动容。

    白居易双手接过郭晨手里的信简,仔细验看了信封上红漆和印章,又验看了郭晨的印章,对元稹道:“全都是真的,此事不容耽搁,我们马上请示上官,求见陛下。”

    元稹道:“你啊,书呆子一个,这事我来办,我要直接叩阙,求见天子!”

    “多谢,多谢了!我郭晨总算不辱使命,小黑,回来,咱们马上就能返回安西了,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要和兄弟们的尸骨在一起!”郭晨叫上黑狗,转身朝着城门内就走!

    但是,那种不可忽视的杀气和一种冤屈和悲壮掺杂在一起的情绪,任何人都能清清楚楚明明白地感觉到!

    大黑狗小黑从那个倒霉蛋身上一跃而起,迅速跑到郭晨身边,摇着尾巴,朝着那些城门守卒扬声吠叫了三声,跟随着郭晨转身就走,一个所谓的“蕃奴”一只黑犬,走得义无反顾,毫不拖泥带水。

    “昭武校尉,还请留步!”元稹跑过去拦住郭晨,刚要说话,就见郭晨双眼翻白,身子一仰,朝后倒下!

    白居易和那位高壮的兵卒急忙从后面托住郭晨,这才没有让他再次受伤。

    那高壮的兵卒,伸手在郭晨的手腕上按压了一会儿:“气息很弱,心脉犹如细丝,时有时无,此人劳累过度,年纪又这么大了,一路颠簸,心怀极大的冤屈和不服,我估计,挺不过几天了。

    唉,好人不长寿,祸害们才他娘的能活千年啊!这是什么世道!

    报国无门,呜呼哀哉!”

    白居易皱眉看看这个高壮的兵卒,他看到的,是一个和郭晨有着同样气势的汉子!

    那兵卒对着白居易微微躬身:“在下郭冰,华洲郑县人士,和武威郡王本是一家。

    不过,我家是郭家旁支,相隔五代,但,血脉之情仍存,还希望两位大人出手救救郭晨,小人不胜感激,将来但有差遣,我郭冰必定万死不辞!”

    元稹道:“万死不辞不必,这一人一犬皆英烈!我元稹救治他义不容辞,把他的军报上达天听,义不容辞!现在,你帮我抱着郭晨,我要先给他延医,救活这位活着的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