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基里与赞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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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仪式

    受害者肯定遭受了长时间的折磨,她的哭声已经成了没有眼泪的干嚎,时断时续,听得躲在暗处的人头皮发麻。

    然而即便如此,肖恩也没急吼吼跑出去救人。他自认为这绝非冷血,而是审时度势。肖恩把身体伏得更低了点,只在巷口漏出了小半张脸。无论是对加害者还是被害人,他都不想过早暴露。

    谁知道这附近没藏着点什么?肖恩的目光从电线杆挪到了路边的绿化带,仔细寻找起想象中的伏兵。

    猫着腰往前走的瓦尔基里在他视线里晃了一下,等他想拉时已经来不及了,何况也不可能拉得住。机器人弓起身子紧贴树丛一路小跑,相对于她的体重,脚落地的声响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就算偶尔有一步踩得重了点,也被小恶魔肆无忌惮的笑声给盖了过去。

    他早该想到瓦尔基里的反应,机器人当然会去救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躲起来当个胆小鬼,巴不得那个女人流血流死……

    肖恩轻手轻脚放下了没子弹的枪,何况就算有子弹又怎么样?他没隔着近百米弹无虚发的自信。肖恩从地上捡起一根刚才就相中的钢筋,总好过赤手空拳吧。

    等他选出相对尖锐的那一头,瓦尔基里都摸到了离电线杆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虽然她拿着枪,但看上去并不打算用,否则以她的百发百中根本没必要靠近。

    瓦尔基里藏好之后抬手招呼他去汇合,肖恩对潜行没有把握,于是把信心寄托在瓦尔基里身上——机器的所有行为都基于大量的逻辑运算,也就是说瓦尔基里叫他过去这件事也经过了“计算”。

    肖恩揣着怦怦跳的心踮起脚走出巷道口,走的时候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路灯把他鬼鬼祟祟的行进姿势投射在了地面,整个一卡西莫多。或许瓦尔基里真的“计算”过,也可能单纯是他运气好。等他走到瓦尔基里身边,跟她一起蹲在四个并列的分类垃圾桶后,都没被红皮小恶魔发现。

    但一个人的好运,往往是以牺牲另一个人为代价。

    小怪物们显然很享受折磨人的过程,发出的笑声尖锐刺耳,像极了小孩的哭泣,也正是这种杂音干扰了它们的感官。

    肖恩的心跳变得更快了,快得他都蹲不住,并不是由于害怕,而是激动。只要对手不是周身冒火拳头大过人脸的牛头恶魔,肖恩还是很愿意近距离敲碎几个怪胎的脑袋。

    他从垃圾桶后面探出了头,刚好看见一个小恶魔给了受害者一巴掌,在她脸上留下四条细长的血痕。

    长了蝙蝠翅膀和尾巴,身高约等于儿童的红皮小恶魔共计三名。瓦尔基里指着那个离得最近的,转手在脖子下轻轻一划,肖恩当然懂,他都等不及了。

    瓦尔基里“交代”好便弯腰从垃圾桶右边绕了过去,肖恩手握钢条从左边走出,和瓦尔基里形成两面包抄。他心跳太快,呼吸急促,满脑袋都是即将敲碎头盖骨的刺激感。

    关键时刻,哭声突然停止了,被折磨的女人发现了他们俩,一双眼睛瞬间瞪大。俘虏的异常表现引起了警觉,天杀的小恶魔们不约而同转过了身。

    双方至少还隔着五米的距离,瓦尔基里两步就到。机器人冲着最前面的小恶魔当头一拳,在目标倒下的同时便已扑向了另一个。靠着同类被杀它稍微赢得了一点点的反应时间,把尖尾巴当成鞭子甩。瓦尔基里不躲也不闪,她抓住甩过来的尾巴,直接把小恶魔砸进了水泥地里,并且砸成了烂西瓜。

    眼看同类全都被杀,幸存的那只见势不妙拍动翅膀想要逃走,肖恩哪有瓦尔基里的速度,等他跑到跟前小恶魔早飞上了天。瓦尔基里从他手中夺过钢筋,扔向越飞越高的小恶魔,将之戳了个对穿。

    战斗在转瞬间便结束了,顺利到肖恩想不明白瓦尔基里为何非要等他。

    你一个人就能搞定一切……肖恩看着从空中掉下来的小恶魔,突然生出一脚踩爆它脑袋的冲动。

    小恶魔们用来捆人的绳子被瓦尔基里徒手扯断,肖恩站在前面接住倒下的受害者,慢慢把她放到地上躺好。她抖得实在太厉害,被肖恩按着都止不住。电线杆上、地上全都是她的血,最远的一滩都快溅到马路中间了。

    她流了这么多血,都能装满整整一桶。肖恩皱起了眉头,这女人需要医生,搞不好还要输血,但现在哪还有医院。

    “……冷。”女人颤抖的嘴唇里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字。

    肖恩马上撕开防弹背心又动手脱外套,可没等拉下拉链,躺在地上的女人就歪过了脸,一连串的眼泪从眼角滚了出来。

    当着他的面,她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肖恩呆住了,右手仍然拽住拉链不放,好像只要他保持这个动作,时间也会跟着停止。

    要是刚才早点出来,也许她就不会死。许多个芝麻大的黑点从眼底往上冒,片刻之间便填满了视线。肖恩看不见了,他捂着眼睛,腿一软差点倒下。

    瓦尔基里伸手扶住肖恩,帮他重新站稳。这本来是好意,却反而逼得肖恩再次正视死者的脸。他缓缓弯下腰,如果没能救人,至少也帮别人合上眼吧。

    结果是他的手都没来得及伸,女人的胸口突然间泛起了耀眼的红光。瓦尔基里一把拽起了发愣的他,与此同时,从尸体上浮起的赤红把附近染了个遍。

    从路面到人行道,这股比血都深的红光逼退了苟延残喘的路灯,以惊人的速度对整条街道乃至夜空的重新染色。才是一眨眼的功夫,肖恩和瓦尔基里便被这片崭新的血红色的世界裹挟其中。变化的不止有色彩,脚下的人行道不知何时起有了温度,滚烫的白烟从地砖之间的缝隙喷涌而出。

    一些彼此结合不够紧密的砖块率先被热气顶着往上飞,最高的被冲飞了两三米。瓦尔基里当机立断,拉起他就往后跑,跑得头也不回。

    肖恩只能用耳朵来感受后方到底正在发生什么,而听起来他刚才站立的街道塌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