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午餐问题，白曦掏出化妆镜简单补了一下妆容。

    “白老师，你的素颜其实也挺好！”王成岳伸手搭上她肩膀。

    “和男友一起出入公共场合，当然要注意形象，这是态度问题。”白曦收起化妆用品，把王成岳的手从自己肩上挪到腰间。

    二人继续逛街，白曦的消费观念和王成岳大不相同，她遇上感兴趣的AR推送赠品，也会凑上去排队领取。连王成岳这个自诩摆脱了消费陷阱的躺平主义者，在她面前也感到汗颜。

    白曦经常哪热闹往哪里钻，而排队在王成岳看来是严重浪费时间的行为，这也是他常常选择线上购物的原因。

    “这个护肤品，还有这个中成药，给你的。看你有时候军事训练蹭的擦伤，用这个好得快。”

    “白老师，我一个阳刚汉子用啥护肤品，伤痕是男人的勋章。”

    “就算是钢铁，也要刷漆防锈不是吗？喏，这个是防晒的，以后太阳大了用得着。”

    王成岳也不再觉得不耐烦了，真心觉得高婶真是人老成精、慧眼识珠，白曦是个很值得付出感情的对象，如果不是马上就要末世，和这样一个异性度过下半生很值得憧憬……

    两人逛累了，在一家奶茶店前的室外卡座休息，随手点播了一部科幻喜剧《不要抬头看》，由萨姆著名影星小李子主演。

    剧情大概是科学家们发现了一枚小行星正在撞向蓝星，但是作为反套路讽刺为主题的作品，人类并没有团结起来应对危机，而是在铺天盖地的娱乐讯息中争吵内耗。

    能量庞大的财阀发现小行星上有稀有矿藏，更是千方百计阻挠暴力摧毁小行星的方案，结果他们也没能成功开采小行星，于是纠集政要富豪继续隐瞒灭世的危机，他们偷偷登上了逃离蓝星的飞船。

    小李子扮演的是知道真相的天文学家，他和知情同僚大声疾呼、奔走相告，也没能唤醒信息茧房中的大多数人，乃至小行星接近大气肉眼可见了，只需要“抬头看”就能发现它，人们依然在内耗。

    最后只能和家人平静地在家中等待末日的降临。

    王成岳看完电影又是百感交集，他和剧中小李子感同身受，只是他连提醒其他人“抬头看”的资格都没有过。他连天文学家都不是，怎么可能靠重生这种荒诞的理由说动其他人？

    “你怎么了，把我的手握这么紧。”白曦用指甲掐了掐，把他拉回现实。

    “不，我只是感叹世风的日下，道德的沦丧，礼乐的崩坏！”王成岳急忙用打趣的语调缓和气氛。

    “啧，接下来是不是，孩子们的悲鸣，阴谋得逞者的狞笑？”

    “呃，我只是觉得这电影的黑色幽默太黑了，真tmd黑啊。”

    “嗯，要不我点播一部《天地大冲撞》给你缓缓？”

    《天地大冲撞》是一部上个世纪的萨姆主旋律科幻灾难片，和《不要抬头看》简直是同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一样的小行星撞击地球的危机，但是人类团结起来了，萨姆和老冤家罗西亚摒弃前嫌，联合制造并派出了摧毁小行星的飞船。

    但是小行星被炸开的部分依然在飞向蓝星，虽不足以灭绝人类，依然能重创人类文明。电影主角是最早发现小行星的天文爱好者，他因功得到了进入避难所的资格，他的青梅竹马却没有资格，上演了一段苦情戏码。

    后来残存的飞船宇航员重新联系蓝星指挥部，决定和小行星碎片同归于尽，牺牲了小我拯救全人类，大结局！

    “这两部作品起点一样，但是结果却截然相反，我觉得人类真的人心不古了……”王成岳正说着，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们似乎在聊有趣的话题，我可以加入吗？”是一段流利带点大舌头音的夏国语。

    偶遇的波莉娜•卡嘉丽娜加入了话题，她依然是那样美丽自信，浅金长发映着阳光，外面穿着白色长风衣，里面是显身材的高领包臀毛衣；穿黑裤袜的长腿踏着双缎面高跟鞋，本就高挑的身材超过了王成岳几公分。

    “瞧瞧谁来了，卡嘉丽娜小姐，快请坐。”王成岳站起身，拉开一张座椅，请波莉娜坐下，又大大方方地做起介绍：

    “小白，这是波莉娜•卡嘉丽娜小姐，我的罗西亚客户。”

    “卡嘉丽娜小姐，这是白曦，我正在交往的恋人。”

    这种修罗场一定要坦然面对，避讳露怯反而显得心里有鬼，何况本来就是正经客户，王老板身正不怕影子斜。

    白曦也矜持点头打了个招呼，认可了这个加入话题的第三者。

    “《天地大冲撞》这部电影筹拍的背景是SL9彗星撞击木星，总共释放了40万亿吨TNT当量的爆炸能量，当时引得不少人遐想，如果这样的灾难发生在蓝星会是什么样子？”

    波莉娜优雅落座，卡座的椅子偏矮，她只能把上身后靠，一双大长腿交叠着向前舒展开来，大腿丰润性感，小腿健美修长。

    脚尖似有意似无意指向王成岳，透过玻璃茶几，可以看到浅口的高跟鞋露出了波莉娜完整的脚背和一点趾缝，加上天鹅绒质感的裤袜带来的朦胧感……

    王成岳只看了片刻，就赶紧收回目光，他感觉白曦的目光如刀一样剜了他一下，随即又注意到了那个隐匿在路人中的老兵保镖，瞬间掐掉了起来的一点小火苗。

    波莉娜有钱有闲、见多识广，又没什么架子，很快从意识形态到科技发展，从文娱市场到民情舆论，分析了从《天地大冲撞》到《不要抬头看》人类发生了什么样的精神面貌转变——

    “那时候，人类社会还处于全面发展上升期，人们对科技有信心，对政府有信心，仿佛力往一处使，就能很快搞定可控核聚变，搞定太空电梯，殖民太阳系，在月球挖氦三，在火星炼钢，在木卫二开水族馆，在土卫六合成有机原料，飞出柯伯依带……

    结果到现在可控核聚变没实现，星际航行的能源问题陷入瓶颈；

    人体冬眠技术没实现，长周期航行的生存问题无法解决；

    生物圈二号实验失败，证明人类还无法建立能长期稳定运行的生态环境；

    神经接驳式的人机交互系统也未能实现，靠机械飞升摆脱肉体寿命的想法也落空了……

    也许《回到未来》中飞天的私家车算是实现了，但只是富人的玩具，数字支付改变了人们的消费习惯，也方便了割韭菜；

    人工智能发展迅猛，但是机器人们不依赖电子标签，依然会混淆厨刀和冰冻的银鱼。要是它们像老掉牙的科幻作品一样，发挥起主观能动性，考虑起自己的尊严和权利，那些程序员们反要为这样的科学奇迹高兴到疯掉……

    悲观地说，以现有的技术条件，哪怕蓝星出现严重资源短缺，在那些把控着核按钮的大人物眼里，‘在核弹坑搞重建’比起‘到外层空间拓荒’更具性价比！

    现在庞杂的娱乐讯息和平台推送机制构筑了人们的信息茧房，人们也乐于在虚拟世界中放松现实的压力……靠文化饭圈、性别对立、建政互搏宣泄着过剩精力，靠电子游戏、虚拟社交、人形智能助理满足精神需求——很难有什么能唤起他们心中‘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意识了。”波莉娜娓娓道来。

    “这就好比寓言故事里，‘狼来了’喊得太多，现在的人还会打趣，来的狼是灰太狼还是杰洛特？”白曦玩了个梗。

    “所以最好的处理办法，是说收羊的征税官来了，这样才能骗人们把羊藏起来。”王成岳说了句俏皮话，把两个美女逗笑了。

    三人话题正待继续，波莉娜言明她接下来要参加一场沙龙活动了，告辞离开。王成岳注意到了，是那个保镖发出的日程提醒波莉娜离开，猜到他话语权很大，斗胆找他留了个联系方式。

    “你看，其实创业也不光鲜，大客户对于我来说就像老刘之余你一样，见了一定要热情打点。”王成岳故作如释重负状，想打个哈哈把自己的短暂失态揭过去。

    “我怎么觉得你的这位大客户挺赏识你的。”白曦把“赏识”二字咬得很重。

    “那是，生意上的事情多有照拂，纯利益性质！”

    “啧，应该不只是利益往来吧，要是老刘能有她态度一半好，我能少遭多少罪啊。”

    “白老师！您少出点送命题吧！”

    王成岳眼见揭不过去了，赶紧麻溜滑跪。

    “继续陪我逛街！接下来老娘不用送货上门服务，你全给我提着！”白曦提出条件。

    “依你依你，都依你！”

    相处久了王成岳也摸透了白曦的脾气，她只是想顺顺气，也没提出拉黑联系人那样的出格操作。王成岳还主动提出陪白曦去看车，他也不是每次都有空接送她上下班。

    对于经济顺差的人总是很容易交好，送礼给波莉娜大小姐那种“你能买到的东西她不缺”的逆差者才是真正伤脑筋。

    好在王成岳再忙每天最少一个小时的体能训练，白曦消费起来也不是特别大手大脚，他两只胳膊挂满了购物袋还是比较从容地来到了停车场，把SUV后备箱打开，开始码放战利品。

    “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王成岳注意到服装购物袋露出一角，抽出来一看是一副黑丝袜。

    “咳，你视线在那女客户的上围停留了1秒，但是她的腿你足足看了10秒！”白曦脱离了空调范围，已经在车里换上了保暖裤。

    “嘿嘿，被你看出xp了。”王成岳钻进车厢，和后座的白曦并排坐。

    “你这xp我倒放心了，我对我的腿形还是有自信的。”白曦先抱臂测了测自己的容量，有些遗憾。

    “你看，我怕磨脚，里面也穿了短袜，不是黑的，肤色的。”她换完裤子还没穿上短靴，直接把脚掌抬起。

    “呃，白老师你别拱火了，我不想呼吸道感染真菌。”王成岳赶紧返回前座驾驶位，又充满期待地回头：

    “以后登dua郎的时候，务必穿上黑的！”

    “别太得意了！你表现好我才会穿黑的给你看！”白曦听见这不加掩饰的黄梗，直接一脚踢在主驾驶座后面。

    ……

    “根据他的表现，你有什么想法？”波莉娜深吸一口女士香烟，体会着胸腔的麻痹感扩散，把呼出的烟雾吐向车厢内的排烟装置。

    “他如果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就是真的有些不寻常的情报来源，缅希科芙娜小姐。”对面的座位老兵保镖谨慎作答。

    “鲍里斯！在只有我的情况下，不要用这个名字称呼我。”波莉娜狠狠把烟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