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还要面临上万敌人！”章北辰眉头一跳。

    “我们要不撤入地下工事吧！我们现在就这些人。足够守几个月了……”中队长弱弱地提了一嘴。

    章北辰眸光顿时锐利了起来：“我军以往强敌环伺、物资奇缺的时候，什么情况都考虑过，就是没考虑过认输！现在有了最先进的装备，最高素质的人才，反而把军魂丢了？”

    章北辰注意到中队长眼神没有躲闪，还朝民用区的航站楼瞟了瞟，他猜到了什么，停止说教并深吸了一口气。

    章北辰看向挤撞在围栏上的人潮，有时尚的青年男女、打扮精致的商务女郎、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士、只穿短袖的健身爱好者、穿着登山服的中年人……

    如果不是他们一个个满眼暴戾，有的服装破损不顾形象，有的嘴角淌血狰狞可怖，几乎和常人没有区别——起码比起肠穿肚烂、眼睛翻白的烂大街丧尸形象更加像人。

    儿童和老人几乎没有，弱者似乎已经在最初的暴乱中被剔掉了，不过也有个妇女胸前挂着襁褓，不知里面的婴儿是死是活。

    办法其实是有的，但是太残酷了，责任太大了，中队长他不敢说出来——

    炸了航站楼，消灭威胁源头！

    向越界的暴走人潮施以致命火力压制，还能以《军事设施保护法》为依据。但是主动出击，攻击民用设施，那就是完全另一个性质了。

    哪怕这些暴走失控的人群被定义成等同于影视娱乐中的丧尸，在灾难早期这样的行径也过于恶劣了，更别说航站楼里可能还有幸存的正常人！

    如果日后灾祸平息、秩序恢复，即使不上审判追责，这也是相关记录中难以翻开的一页事件。

    在场也许只有章北辰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如果放弃主动权转入地下，反而要等大部队营救，这会拖累国家的恢复重建工作！”

    “在这样的全国性灾难下，我们必须为国家保住这一支空中生力军，有战斗力的生力军！”章北辰斩钉截铁说到。

    章北辰取下了自己的肩章，取过一套飞行服穿上，郑重地对着机库里的国徽军旗和标语敬礼。

    最后他面朝一架“朱雀”重型多用途战斗机，这是近期秘密部署到这里的先进装备，有垂直起飞能力，当前被困在军事区的情况，只有它可以不上跑道起飞，执行轰炸任务。

    周围的地勤和技师紧锣密鼓地开展工作，有的检查航电仪器，有的排查电路油路，有的挂载武器——五枚800公斤高爆航弹，两座72管火箭弹巢。这些武器足够夷平航站楼。

    “章少将，让我去吧，我家底厚，大不了……不当飞行员，回去过得更滋润。”丁新纪还是有着少年的血气方刚，看着周围不做声的同僚，站了出来。

    “你的夜间飞行经验是多少小时？有训练过无指引起降吗？有驾驶三代以上战机的资格吗？”章北辰平静地问话，就让年轻的学员沉默了。

    由于无线通讯基本瘫痪，飞机要在仅靠飞行员经验和灯光信号引导的情况下起飞、攻击目标、返航降落。

    “报告！弹射椅的线路有故障，无法正常工作。而且是新装备，这里没有可替换的备件。”一个技师面色沉重。

    “事不宜迟，不影响起降就行了！”章北辰双手扶上登机梯。

    随着登机梯脱离，全副武装的战机被拖车拉出机库，拉到铺设好的耐高温地块上。章北辰扣好绑带，合上舱盖，比了个准备起飞的手势。地勤人员立刻四散开来，避免被起飞的气流卷走。

    携带数吨武器的情况下，“朱雀”要垂直起飞必须借助火箭助推模块，几簇助推焰流像是有力的手臂一样托举着机身离开地面，灼热的空气把光线变得有些扭曲。

    飞机到达预定高度的那一刻，发动机幽蓝的尾焰骤然变亮，拖出一圈圈的马赫环，推动着合金打造的战机加速滑翔，机翼升力渐渐替代火箭托举力，临时的火箭模块也将要分离，落回地面被回收。

    随着加速，利剑一样的机头抬起，剑指夜空，战机如同要冲破黑暗的夜幕一样直冲天际。

    在战机小到只能看见航标灯的时候，划出一道圆弧，转头飞向航站楼，露出了武器，战机机腹下一枚航弹，左右机翼下分别挂了两枚航弹一架火箭弹巢。

    地面上配合的机场人员也放飞了一架无人机，无人机拖着风筝线一样的信号线。无人机吊装有激光引导器，一道激光束标记了第一处打击目标。

    战机在攻击高度首先投下机腹航弹，航弹在激光引导头的作用下调整弹翼，不断修正落点靠拢指示激光照射的目标，最终钻入了航站楼的玻璃穹顶。

    轰得巨响，宏伟气派的航站楼像纸糊得模型一样脆弱，塌下了一大片。随着剩下的航弹投下，这座建筑主体彻底塌下燃烧着，飘出滚滚浓烟和爆开的粉尘，不再有新的暴走潮涌出来。

    地勤开始了新的空袭指引，点燃了一根根照明棒，沿着将被突破的老旧隔离围栏扔下，空中看就行一条发光的虚线。

    战机也对向了新的打击目标，侧压降低高度，同时进入与军民两区隔离带平行的打击线路，以一个较浅的攻角对准了挤撞铁丝围栏的暴走潮。

    然后一串火箭尾焰脱离机身，就像降下死亡火焰的地狱天使，落到地面时，地狱的火焰连成一条死亡地带。连成一片的爆炸火光吞没了大片“后备军”，同时也把卖力挤撞的暴走者掀翻了一大片。

    爆炸的气流连引导攻击的地勤都感觉到了，要是偏差一点可能就会把这本就不堪重负的围栏也掀翻。大家不得不佩服章北辰精湛的飞行技艺，在没有无线通信指引的情况下，把战机驾驶得灵巧精准，没有一次失手，仅仅十分钟不到就完成了全部空中打击任务。

    大伙干劲十足地要消灭敌人，打通跑道迎接“朱雀”降落返航时，丁新纪却突然注意到另一组航标灯出现在天际，迅速降低高度，是一架小型私人商务飞机，航向没有对齐跑道，目测速度也超过了安全降落标准。

    “那架飞机状态不对，可能有失控施暴人员。”丁新纪着急了，尽管因通信干扰，绝大部分机场都施行禁航，但是难免有些手段通天的人越过规则。

    “不好了，它在撞向跑道。”有的地勤用便携电脑对商务机运动轨迹进行了推演预测，机场共有三条跑道，那架失控飞机的坠落在第一跑道后，巨大的惯性会连带着斜冲上另外两座跑道。

    到时候撞击的直接损伤、泄漏的航空燃料、脱落的残骸都会让三条跑道无法正常使用，等于把章北辰返航降落的跑道拦腰截断，并且影响机场后续的正常使用。

    “首长的飞机还有足够燃料转移去其他机场，只能指望其他机场没有沦陷了。”刚刚负责起飞准备的地勤人员说到。

    丁新纪也舒了口气，章北辰总算还是有生路的，只是这处机场以后只能起降一些战术作用有限的飞行器了。到时候说不定他这样的飞行员，也要转去其他机场与首长会师。

    “首长发来信号了。”一组通讯人员守在激光通讯设备旁，头顶撑着像是咖啡厅大伞一样的激光接收端。

    低功率编码激光，这是在目前干扰环境下比较可靠的无线通讯手段，只不过高速移动的战机上难以安装接收端，这种通讯方式是单向的。

    章北辰最后发来的信号是：孩子们，未来交给你们了！

    随即千米高空的“朱雀”一个大幅度滚转，鹞子翻身一样的机动，机头瞬时指向地面，以极大的攻角俯冲向高度不足百米的商务机，就像猛禽扑向猎物！

    只是这只猛禽不需要利爪，机鼻下冒出一股火舌，一串曳光炮弹长鞭一样直劈失控的商务机，直接斩断了一侧机翼。

    折翼的商务机顿时失衡，打着不规则的旋子砸向地面，没有落在跑道上。

    而那架“朱雀”战斗机也失去了拉起的机会，在丁新纪的眼中映出一团璀璨的烟火。

    一起看着首长的座机坠毁的众人也沉默了，防线上开火警卫也偏头看了一眼，继续坚守岗位。

    战机坠毁的火焰熄灭了，大家心里的火却被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