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胆大妄为
“柳明府怎的这般忧虑?”柳道清心里想着事的功夫,朱游简已经领着揜于和柳宗之这些人走了过来。
“......”柳道清话到嘴边,还是没有问出来,而是沉吟了一下,“你发出放粮令后,这广兴县所有军民可都过来领粮草了。”
“放粮倒是简单,只是府库里粮草也不足,这样下去,怕是军卒也不够养活了。”
“这有何难?”朱游简呵呵笑了笑,“按我之前计划出去劫掠便是,我不是早讲了,迟早有一天要拿下锦城吗?轻车简从,就食于敌,多简单的事啊。”
“你来真的?!”明明是深冬季节,柳道清的后背却已经湿透了,发凉的很,面上显露几分慌乱的神色。他之前只道朱游简在扯淡,也就没有过多阻拦,但看着朱游简做事越发不着调,他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恐惧了。
劫持县令谋图官身,只要自己这边配合,不东窗事发,那就一切好说,不知道多少英雄好汉,都是这样发家的。
但去劫掠州郡,那可真是要惊天的!
一旦被朝廷发觉,到时候夷三族都是轻的了。
柳道清这时候直恨不得切开朱游简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能让他如此胆大包天。
“那还有假不成?”朱游简走到柳道清面前,捡起他用于记录领粮人的账簿:“我放了波粮也无非是三斤粟米,就算让城内百姓多活几日,又有何用?”
“但你猜我放粮收买人心后,放话要出去劫掠,城内军民会不会跟我走?”
“放在五百年前,有位商君也是用这种手段,在老秦人面前立下了自己的信誉。”
“少府是想造反了。”柳道清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他本以为朱游简无非是个盗匪式的人物,但听了刚才那番话,已经知道对方所图不小。“青州好不容易安稳了些年,你也已有了官身,少府何苦再起刀兵?”
“你自己看看,这话你信吗?”朱游简嗤笑一声,回头指了指还在排着队领粮的百姓们,“看看他们衣不蔽体,饥寒交迫的模样吧。每年冻死饿死者不计其数,这就是你所谓的安稳?怕不是只有门阀世家能够安稳吧。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一把捏住柳道清的下巴,发起狠来问道:“凭什么?”
边上百姓们看着柳道清被朱游简捏住,一时间有些乱了起来。
“放开县尉!”有那不认识朱游简也不认识柳道清的汉子们,壮着胆子朝朱游简齐声喊道。“不然休怪乡亲们对你不客气!”
“闹着玩的,各位继续。”朱游简笑嘻嘻的把柳道清按在坐榻上,为他整理了下冠带,“老实看家,我相信你是聪明人,应该清楚只要我自己回来一趟,广兴县照样还会在我手里。”
“乙支邪,家里交给你了。”说罢,朱游简掉头便走,“揜于,通知檀石槐和程朗等部,按照此前计划召集兵马,午后出发!”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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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们早已在城外等候,都按照吩咐吃过了午饭,朱游简来的倒也不算太晚。
虽然城中会骑马的兵卒们不少,但眼下朱游简毕竟初掌广兴县,威信只在高层中建立了起来,还没有完全控制所有军卒。一旦他说劫掠队伍出于自愿,许多对朱游简依旧存有疑虑的军士们,便有了观望的心思,眼下便只有二十余人在场。就这,还是因为他放了一批粮出去,不少人感念他的恩德,才跟过来看看。一旦情况不对,肯定要立马逃走的。
他这县尉说是武官,可广兴县的军卒们大多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没建立起威信前,做事很难让人信服,尤其是朱游简带他们走这一趟,干的可是违法犯罪的事。
“都是未来的可靠之才。”朱游简目光扫过这些骑兵们,尽可能的记下他们的面容。这些人不管是想着富贵险中求,还是单纯的听从上级命令,在朱游简说出自愿跟随的时候还愿过来,就等于是交了第一张投名状,以后朱游简要是翻了皮水,他们也没法跑的。
就冲这,就足够朱游简将他们好生记一记,以便将来培养待用。
“一人双马,机动性也是充沛。”他向着骑兵们朗声道。“今日我等往锦县一行,目的乃是专为劫掠,可都清楚了?”
“清楚!”骑兵们稀稀疏疏的回答着。
“此次劫掠所获,除了粮草都要上缴,以便统一分配以外,我分文不取,尽数分与诸位。”朱游简对这声音不是很满意。“谁拿到,就是谁的。清楚了没?”
骑兵们先是沉默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了极其混乱的欢呼来。
朱游简不再多话,接过揜于为他牵来的马鞍,翻身上马,压的身下马匹一个哆嗦。
“忒不禁用了。”朱游简有些嫌弃。
“檀石槐,你对青州可熟悉?既要劫掠州治,从哪里开始合适?”
“回禀大王,既然要按既定方案,由唐久水向东而行,其他几郡就没必要去了。我与揜于等人之前已经商议过,初步定下营丘郡内的这几处村落。”檀石槐犹豫了一下,取出一张破布来,上面简陋的画了些图案。“这几处群落里汉人并不多,主要是高句丽人或者北部草原上的野人。另有几处蛮族聚落,也标了出来。攻打这些地方,我部军卒们没有什么抵触,不会出现哗变的风险。”
“你倒是下了苦功夫的。”朱游简接过那团破布,眯着眼睛看了看,“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我来做陷阵的先锋。”
“喏!”檀石槐之前虽然想学关羽身在曹营心在汉那套,但早前军事会议上看着柳道清被杀鸡儆猴之后,倒也收敛了几分胆子,自朱游简处得令后,立刻行动了起来。
“你母亲如何了?”朱游简握着缰绳,对着身侧的揜于问道。他前些时候总算是搞清了揜于对自己态度转变的缘由,今日故而有此一问。
“已请了医者看询,并无大碍。”揜于低垂着头看着马背,“只是需要静养些时日。”
“这种时候,其实该让你在家里奉养老母才是。”朱游简想了想,“父母在,不远游。兵家凶险之地,你便是回去了,也没人会说你什么。”
“大王不是说此行乃是专为劫掠?”揜于拍掌而笑,“况且既然并不为直接攻取锦县,只是在野地寻取财货,又如何有危险了?”
“也罢。”朱游简喟然,开始吹嘘起了自己。“有我在,纵是千军万马,也无需惧他半分。”
叱奴这时候倒是凑了上来:“换做别人说这话我要骂他妄自尊大,但换了大王你,我反倒万分确信。”
“油嘴滑舌。”朱游简啧了一声,“揜于,你看,你之前说他脑子不好使,我看可不尽然。他这拍马屁的功夫如此炉火纯青,是和谁学的?”
三人当即畅快的齐声笑了出来。
契害真低调的呆在骑兵方阵里,并不如何说话。
他面色有些发青。
因为担心自家蠢儿子的安全问题,他被迫跟了出来。
虽然是退役的老兵,但他其实不怎么会骑马。
眼下只是走了片刻,就有些......晕马。
但指望自家已经和朱游简聊天到不亦乐乎的蠢儿子发觉自己的症状,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喝些水吧。”他正头晕目眩,扶额低声嘶鸣着,一只用布帛包裹的陶壶便递到了他眼前。
“多谢......”契害真抬眼看了下,发觉是檀石槐,感激的点了点头,总算放下心来接过,大口啜饮了起来。
“都晕成这样了还死撑着要跟过来。”檀石槐看着契害真发青的脸色,不由摇了摇头,双腿一夹马腹,便快步离开了与他并驾齐驱的状态。“可怜天下父母心哦。”
骑兵们向北找到唐久水,紧接着便顺流而下,很快便到了第一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