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北朝,浪到失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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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破家灭门,如何分锅?

    朱游简从广兴县带来的兵卒们在鸳鸯楼瓢个痛快的时候,揜于则领着几个执法队员,正在锦城郊外,骑马游梭。

    他所带着的这几人,都是在武库一战中被自己作战勇猛的表现所折服的,个个也都是砍人的好手。

    但这几个人明显不是重点。

    “慕容坚部押入城内的粮草,先按稀粥形式分给了锦城百姓后,剩余的,都重新押入了粮库里。”

    一匹驽马和揜于并驾齐驱,以并不很快的速度缓缓前行着。

    早前杀了何廉,向揜于投诚的王孝辉,正在向揜于汇报情况。

    没办法,朱游简擒下卢嵘后整个人便消失了,青州事务目前由揜于和柳宗之二人全权负责,他也只能对着眼前这少年抛媚眼。

    卢嵘一家被关进了州府牢狱里,连带着之前聚在卢府前的各士族家主们,都被柳宗之一并关进了卢府暂时软禁。

    朱游简不发话,他手下的这帮人,尤其以那同为士族出身的柳宗之,真的就好像准备把他们关到死一样,根本没有半点通融的余地。

    也因此,目前整个青州士族中官阶最大的王孝辉,就不得不来舔一舔揜于的臭脚了。

    好歹之前斗过一场,勉强算得上不打不相识。

    而这少年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跑出来到处溜达,他也就只能舍命陪君子,跟着一块出来。

    他们的后面,仍有四五骑远远吊着。

    看那打扮,都是王孝辉原先领着的兵卒,只是没有靠近过来。

    “城内粮库的粮,也并不很足吧?”

    揜于并没有亲自去粮库看过,因而有此一问。

    “若只是供应朱县尉新带入城的军卒,以及锦城原先守城的兵丁,那还绰绰有余。若按照你的说法,供应全城百姓,这个冬天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王孝辉摇了摇头,“些许平民,生死皆如草芥,今年死了一批,明年又长出一茬,有什么好在意的?”

    “我可就是草芥出身。”揜于听了这话,目光阴寒的看了看他,一直到王孝辉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后,才收回目光。

    “揜于伯长如今跟随朱县尉,已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然......自然和那些卑贱之人不同。”

    王孝辉低垂着头盘算了许久,总算憋出来一句话。

    揜于说话实在有些夹枪带棒,他没法回答。

    而且边上这人也并不是何廉那样士族出身的读书人,两人话不投机倒也正常。

    只是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待在揜于身边,总感觉有些坐立难安。

    这种情况一般可以解释成武人杀人如麻后,身上不自觉积累的一股子兵煞气息。

    寻常人待在他们旁边,自然感觉有些不舒服,其实不过是心理因素罢了。

    但王孝辉也并不是什么羸弱的文人,他能担任青州兵曹,也足以证明自己是懂兵事的,杀人的场面见得也不少,手下也是有些狠辣的亡命徒。

    但他在那些人身上,还从未感受到过揜于所散发出的这种让人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少年面向看着极年轻,最多不过才杀过几次人而已,哪来的那么大煞气?

    王孝辉心里有些纳闷,却又不敢发问。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揜于没有继续和王孝辉说话,只是有些忧虑的转移目光,看向了土路道旁的尸骨。

    枯瘦的尸身、腐烂的骨头,即便是刚停了雪不久的冬日,依旧有野犬懒洋洋的半卧在那里,啃着那点零星的血肉。

    “这些流民哪年都有。”王孝辉察觉到了揜于目光所投向的地方,连忙解释道。

    “不必管的,脏了您的眼是吧?等回了城我就立马派人来清理。”

    “这幅样子,确实不雅。于情于理,我都不希望看见这种场面。”

    揜于的脸色已经黑到了可怕的程度,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人怎么比卢嵘还难伺候?

    王孝辉心里暗骂了一声,抽出马背上,放在腰间的马鞭,远远对着那条野狗打了个响鞭,吓得它连忙逃开,又远远观望着,显然舍不得已经吃到了一半的午饭。

    “曹操写过一首诗。”揜于看了眼王孝辉,“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王孝辉眼睛亮了起来。““您还读过魏武的诗呢?”

    他虽然是武官,但在士族长大的世家子,哪有不读书的?

    “青州各士族经常举办文集聚会,控诉哀叹青州乱象,每逢集会,总有佳作问世。更有歌舞伴奏,美姬相陪,整个青州的名媛都会去参加,他们对您这样的少年英雄必是欣赏得来。”

    “您要是愿意,下次我让家里给您也发个拜帖,还请您赏光啊,说不定便可成就一段才子美人的佳话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谄媚道。

    “呵呵,写下这首诗的人,便是干下这种事的人吧?”揜于嘴角扯了扯,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笑容。

    “著名诗人曹孟德,在看到曹操肆意屠杀百姓后,悲愤地写下了《蒿里行》这首诗,以批判三国时期军阀的残暴行径,你说是也不是?”

    “文采确实飞扬,但他写下这首诗的目的,怕不是让手下兵马,按这个标准去杀吧?”揜于深吸了一口气,向王孝辉发问。

    王孝辉:“......”

    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根本不敢回话。

    他妈的!

    你是在暗示谁?

    怎么办,这个新老板对自己的出身很有意见啊,一直在阴阳怪气,该怎么回?

    挺急的,在线等!

    “整个青州上下原是一派祥和,自卢嵘来了以后,才逐渐破败紊乱!”

    他沉默了半晌,眼看着气氛已经凝重的化不开,周围几个揜于带着的军卒都有意无意的围拢过来,而自家亲军还在远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硬憋了点话出来。

    “都是卢嵘的错!都是因为这个人的关系!”

    “青州诸士族就这么洁白无瑕,一点过错也没有?”揜于盯着他,语气阴恻恻的。

    “我怎么记得卢嵘来之前,寻常百姓的日子便已经很苦了?王兵曹,我出身寒微,自太平八年(即公元416年))幽州兵乱后便搬来青州,已有十年,那时候我才五岁,可是亲身见过卢嵘没来之前,青州模样的,你莫要当我是傻子。”

    “错的不是我们,也不是青州任何人,错的是卢嵘!”王孝辉像是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话像连珠炮般滔滔不绝,语速极快。

    “如今奸贼卢嵘已除,圣天子德化万方,朱县尉拨乱反正,正可谓思与天下式明王度,正本清源!”

    他这话乃是出自《晋书武帝纪》中所载的晋武帝诏令。

    如今虽然晋书尚未写就,但有文化的读书人,都会引用一些过去的律令来为自己的话增加点可信度。

    不过王孝辉注定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揜于是鲜卑人出身,论书籍也就看过那一点,他能说出来《蒿里行》,还是和朱游简聊过,才能现学现卖的,哪听得出来王孝辉这些话用了什么典故。

    当然,也说不准揜于故意装作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