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炮！”

    眼看着对方的游骑们已经开始拈弓搭箭，都要射出一条箭雨了，朱游简总算下令。

    他手中木炮里填充的黑火药被迅速点燃，充作炮筒使用的树干中，迅速爆出一朵白色的光焰。

    这声音如同滚雷般在山谷中回荡，震得山林间的鸟儿纷纷惊飞。

    朱游简并不是唯一一个开炮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其他执法队员们也毫不犹豫的点燃了地上的木炮，发出一连串的轰鸣。

    声音连贯，听起来就像是响彻了许久的雷声。

    震耳欲聋。

    哪怕是已经提前用泥丸等东西堵住了耳朵的执法队员们，一时间也都有些耳鸣的症状，耳畔不断地嗡嗡响着。

    更别提对面享受了一遍正面炮击的库莫奚人了。

    连绵不绝的炮声如雷霆万钧，声势浩大，直逼对这些游骑兵而去。

    虽然没有什么巨大的铁球炮，但光是铁屑和细小铁球的抵近霰弹轰击，威力就足以震慑人心。

    炮火过处，尘土飞扬，烟雾弥漫，库莫奚人的阵型立刻变得混乱不堪。

    个个都是直接耳朵聋掉，听不见半点声音。

    历来自持勇猛，顶在最前的归善王，终于享受到了这一跨时代武器的伺候，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日后如果有需要记载，他应该也算是能够青史留名了。

    当然，归善王也付出了属于自己的代价。

    朱游简的木炮杀伤力几近于零，纯粹就只是大号的烟花。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射程这个问题上。

    当距离足够近的时候，木炮里面填充着的小铁屑，铁球等物什，在黑火药强劲的动能加持下，直接将一马当先顶在最前面的归善王，连人带马都打成了筛子。

    堪称人马俱碎。

    归善王的战马在一瞬间便被无形的巨力撕裂。

    鲜血飞溅，血肉模糊。

    细小的铁屑和铁球，以极快的速度穿透了他身上的轻甲，贯穿了他的身体。

    归善王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已经坠落马下，血流如注，整个人身上到处都是透明的孔洞。

    他的眼睛中，还残留着对朱游简做出的蔑视表情。

    直到身死，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在面对什么样的对手。

    也不知道如果归善王还活着的话，会不会后悔没有听述律梅落的话？

    不要惹朱游简。

    当然了，归善王的死法某种意义上还算是好的。

    至少不痛苦不是吗？

    在归善王尸身后的游骑兵们，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说是归善王受到了最为集中的炮火轰击，但除了少部分直接被木炮轰死，已经成了漏斗筛子的游骑外，大部分游骑都是吃了一发木炮的正面轰击，身上多多少少沾了点贯穿伤。

    这种剧烈的擦伤和贯穿伤带来的痛楚，可比普通刀剑的创伤要强得多。

    剧烈的疼痛让他们从原先的狂妄中猛然苏醒了过来，包括战马在内，所有人都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至于更往后没有被波及到的游骑们，见到前面同伴的惨烈下场，一时间已经吓得疯癫了，阵型也迅速的溃散起来。

    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烈场面吓得魂飞魄散，原本冲锋的队伍瞬间崩溃，马匹嘶鸣，骑兵们四散奔逃。

    这些游骑们根本理解不了，朱游简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才能隔空将这些游骑瞬间打的灰飞烟灭。

    哪怕是最为强劲的弓弩，至少也是有迹可循的。

    而且那巨大的轰鸣雷震，听起来简直就像是神罚一样可怕！

    另一边。

    秦都本来站在远处正沉思着，猝不及防间，被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手中的长刀当场脱手。

    他的战马也被吓得人立而起，嘶鸣不断。

    后方的其他骑兵们更是乱作一团，许多人惊慌失措，胯下的战马也都像是疯了一样乱窜起来。

    不消朱游简出手，他们自己已经乱的像是炸营了。

    秦都拼尽全力安抚好自己的战马后，抬眼看了下归善王的方向，便发现那原先铁塔一样雄壮的汉子，已经落下马来，身上数不清的孔洞里，正潺潺的流着血。

    这是何等的邪魔手段？

    秦都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

    但下一刻，他就强制自己冷静了下来。

    冷静！

    冷静！

    冷静！

    作为调度所有骑兵的前锋战帅，他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无论对方使出了什么奇招，他这边都不允许先乱起来！

    秦都咬了咬牙，迅速下令：“传令全军，立刻整肃阵型，勿要惊慌，稳住阵脚！”

    然而，他的命令却如同石沉大海。

    眼见得自己的部下们被吓得四散奔逃，根本无暇听从他的指挥，秦都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忽然意识到，这一战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秦都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无比懊悔。

    他明白，一切都是自己轻敌大意，才会导致出现这种被动的场面。

    为什么非要让那白痴归善王上去试探呢？

    此刻的秦都，全然忘记了片刻前他领着骑兵冲上山来，和归善王合兵一处的时候，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此刻的他，只能咬紧牙关，努力稳住阵脚，拼命指挥残存的部队，试图挽回败局。

    然而，秦都内心深处那股无法抑制的恐惧，却已经开始随着手下骑兵们越发的混乱，开始迅速的蔓延。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朱游简之前所扛着的木头里，是怎么发出那道轰鸣闪烁的雷霆的？

    这难不成是什么诡邪的妖法？

    越是思考，秦都心里越是升腾起了一股恐慌的情绪。

    虽然一直努力安抚着自己，可面对这样从未见过的东西，秦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一点不带慌乱的。

    他妈的，这让我怎么冷静啊！

    我曹了！

    而之前已经跟了上来，远远吊在秦都所率骑军背后的诘归之，也在更后方看得目瞪口呆。

    他的本意是用自家斛律部在兵力上并不占优势的骑兵去牵扯归善王，为朱游简分担些压力。

    所以离着战场远了些，却因此看整个局势更加分明。

    也只有他这个方向，才能看清山上所发生的情况。

    无论是柳宗之的中军，揜于所在的流民军，项渊已经杀入的崔氏大宅，还是依旧稳坐在战车上的冯丕，除了被那道猛烈的轰鸣雷声吓了一大跳以外，都看不分明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