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莉森迈开脚步，准备离开实验室，这时，一声沉闷的枪声从她耳边传来。

    她转过身，被自己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安德鲁·萨弗莱倒在血泊和飞散的脑组织中，头部彻底碎裂，整个身体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撕扯得七零八落。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猛地回过神来的哈莉森伸出手，准备按动实验室的危险警告按钮。

    “喂，哈莉森，你在干什么！“

    安德鲁的声音制止了她。

    哈莉森定睛一看，安德鲁·萨弗莱正完好无损地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

    “幻觉？已经可以影响清醒的人了？”

    哈莉森将手缩了回去，向安德鲁简短地道过歉之后离开了实验室。

    “猜想：极光石晶体结构中存储的隙子是大规模群体性癔症的成因，推测的证据：隙子对具有复杂信息处理功能的设备（包括人脑）有明显的干扰效应，这已经由多次超空间航行实验证明。“

    “疑点1：如果此猜想属实，隙间玻色子如何在如此大的范围产生癔症？”

    “疑点2：如何让癔症患者的梦境中呈现相同/相似的社会环境？”

    哈莉森放下手中的全息书写笔，让从她腕部投射出的纸笔消散在空气中，而临时记下的内容已经被存入了她的记忆体。

    城内轻轨飞驰过高炉和分馏塔林立的工业区，虽然提炼和加工设施在新秋明随处可见，可她目力所及之处却看不到半点烟气和污染物。

    对原生环境保护和资源利用率的重视，让地球国际的工业生产设施可以以牺牲产业扩大速度为代价，达到几乎100%的无毒无公害。

    这样“环保清洁又高效”的设计，实际上源于地球国际的历史传统，300多年前的地球第一国际。

    第三次世界大战以后，那个匮乏，难以生存，污染严重的地球，让当时的人们不得不把每一点自然资源都充分利用起来，并且竭力地阻止环境的进一步恶化。

    这样的设计思维也被后人继承了下来。

    没有呛人的污染性气体，漫天飞扬的危险粉尘和堆成山的污染性废料，取而代之的是把废气分离回收的管线和化工设施，回收固体废物的粉碎机和冶炼炉。

    甚至连轻轨的电热供暖在这里都以最低功率运行，直接利用工业区排出的废热保持车厢内的温度。

    “前方到站，工业操作中心，下一站，新秋明4区，请各位准备下车的乘客注意收听提醒。”

    哈莉森靠在自己的座椅上，平静地看着有说有笑，三三两两离开轻轨的人们。

    至少，大部分人现在还在节日的欢庆气氛中，癔症事件还没有在社会面上搅得人心惶惶。

    “同志，要吃雪糕吗？”

    一个有些怯生生的女声从她耳边传来。

    哈莉森转过头，一个有着亚麻色长发，扎着单马尾的女孩和她对视。

    “哦？有什么口味的？”

    “巧克力，西瓜，橙子，紫苔藻，冰簇地衣……”

    “冰簇地衣的，谢谢。”

    女孩把一根浅蓝色的雪糕从自己的手推车中拿出，递给了哈莉森，看着哈莉森轻轻咬下外层巧克力酥皮的可爱模样，那个少女情不自禁地在自己的太阳穴处轻按了一下。

    “嗯？这位同志？你是在给我拍照吗？”

    察觉到少女的动作，哈莉森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啊，没关系的，你要是想拍就拍吧，同志，请问你的名字是？”

    哈莉森面前的少女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咱……咱的名字是达雅。”

    “刚刚咱拍照是因为，想在劳动节收集大家吃咱们做的雪糕时幸福的表情。”

    “不过，哈莉森刚刚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呢。”

    “哦，这样啊。”哈莉森看着达雅浅绿色的眼睛点了点头，“那，要不要考虑给现在还在看护产线的同志们送点呢？”

    “欸？咱的雪糕就是刚从食物工厂的制冰机里做出来的呀，他们都已经……拿到最新鲜的了，现在咱，准备和工厂的同志，去居住区给其他的同志们发一些……”

    哈莉森看着达雅脸上单纯又有些羞怯的笑容，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哈莉森对雪糕这种甜点的生产有什么建议吗？”

    “嗯……我觉得可以更多开发一下以紫星的原生植物为基础的口味，紫星很多原生的自养生物加工成食物之后的风味其实挺独特的。”

    正当哈莉森准备从生物学的角度分析某些紫星生物的食用价值时，一阵急促的提示音从她的脑机通讯中传来。

    她睁大眼睛看着发给自己的紧急消息。

    “哈莉森同志，研究所里的同志这几个小时里都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而且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我们确定了是那块极光石的影响导致的，现在已经准备把它无害化处理，封装上更厚的铅容器，扔到新秋明的郊外地区。”

    消息的落款上写着：安德鲁·萨弗莱，“永冻岩层”科研所。

    哈莉森看着那条紧急信息，一口吃掉了自己手上还剩1/4的雪糕，把降解塑料的棍子扔进了一边扫地机器人的固体废物框。

    “对不起，小达雅，研究所那里出了一点实验事故，我要参与一下远程应急处理，雪糕的事情，就待会儿再聊吧。”

    “还让不让人过个正常的劳动节啊……”哈莉森轻触了一下自己的单片眼镜，让自己进入了“永冻岩层”的监控系统。

    “安德鲁同志，简单说一下你刚刚看到的幻觉。”

    安德鲁看着房间里的监控探头，摇了摇头，“我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老安德洛斯说他看见外面战火连天，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死人，卓晓星说他幻听到凡妮莎在心里偷偷骂夏宁……总之，现在有幻觉的人看到的听到的东西虽然千奇百怪……但是，都是有逻辑的。”

    “从没有人因为放射性身体不适，和电子设备的工作都正常来看，单纯的天然放射性应该不是成因。而幻觉的内容没有明显的破碎性，且对某些人不生效也说明，这种致幻作用是带有特异性的。”

    “嗯？哈莉森，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安德鲁捋了捋自己的金色短发，“他们看到的幻觉其实是……平行宇宙里的景象？”

    “隙间玻色子不是会让平行宇宙之间发生互相干扰的粒子吗？那它能让其他平行世界线的景象出现在我们这个世界线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