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龙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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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长安月又明 南境有人至

    九宝儿有些被吓坏了,今日的张凌尘,完全变了模样性格,仿佛身体里装着另一个人。

    “张狗儿!”

    一声呐喊,穿过飓风,飘荡在都城之上。

    九宝儿仿佛用尽所有力气,眼角带出血色。

    “狗儿死了,我便也不活了。”曾几何时,三娘曾在半夜与张三福说着狗儿的病,九宝儿睡梦中起来,时年还很小的她,说出这句话。

    这些年,狗儿的病还算稳着,她也早已忘记了,这个病,是会死的。

    今晚,狗儿的这番行为,让她内心恐惧到了极点。

    随即,她又气愤到了极点,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

    “张狗儿!”又一声呐喊传出,飘向天空。

    张凌尘还在挣扎着,却在这一声呐喊之后,停下了所有动作,楞在空中。金线迅速收紧,将其牢牢束缚起来。

    时间仿佛静止。

    很久很久过去。

    周边黑云退散。

    飓风回升天际。

    狗儿掉落地面。

    那根金线,依旧缠在他的身上,在所有黑红元气散去之后,隐隐藏进了张凌尘的身体。

    九宝儿跑到张凌尘身边,抱着他,眼角泪水如同水柱。

    “狗儿,你不能死,我是九宝儿,我是张芷臻,你不能死!”

    张凌尘双眼依旧闭着,身体逐渐软了下去。

    片刻之后,他恢复意识,方才发生的他都记着,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伸手摸了摸九宝儿的脑袋,在他心里,实在不愿意九宝儿为他伤心。

    很快,整个长安恢复了大雪之前的模样。

    只是乌云依旧浮在天际,唯有北城头顶,先前飓风所在的位置仿佛破了个口子,点点星光露出,天依旧很蓝。

    长生宗主峰,天师大殿前,宗主大人终于推门出来。

    他望向那块破开的天空,长须冉冉,双手横抱,没有表情。

    “散了吧。”

    他轻声说了一句,走向自己的寝殿。

    乌云散尽,深夜来临,明月回归。

    长安依旧是长安。

    ......

    ......

    写完字的跛腿先生,打了个很长的哈欠,转身将自己丢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去了,仿佛写了这道锁神符,让自己很累似的。

    天很快就亮了,门外养的鸡叫过几遍,有筷子被扔进鸡舍,随后骂声传来:“再叫今天的午饭就是你。”

    那鸡再也没了动静。

    直到午时,那位先生才醒来,昨夜的清茶还静静搁置着,只是已经很凉了。

    他全然没有在意,端起就一饮而尽。

    “晨起饱饮隔夜茶,但无梦中抚裙人呦。”

    他嘴里念叨着,将昨夜那支笔郑重搁回原处。

    自己这间屋子,在南境迦南国东来水畔的湖心小岛上,是自己选了很久才选来的。

    这小岛数十米见方,中央有一颗硕大橘子树,橙黄色橘子挂满枝头,两座青砖灰石瓦房静静立在路边,满是苔藓的小路一条直通小屋,小屋门楣大写怡得居,看着好不自在。

    他喝过茶水,门外敲门声响起。

    他这里,好几年也不见有客前来,他自己也知道会是谁。

    开了门,并不见人,只一头驴。

    往旁边看去,一老道正踩着墙边的土堆,艰难地摘着橘子。

    “好不要脸的李从来,老子养了十八年的橘子!”

    “你有这么多,我吃一颗,就一颗,又怎的。”

    那老道怀里分明已有一堆橘子,却偏偏嘴里扯着谎。

    “屋里有摘好的,你何必再去动那还没熟好的。”

    “我就爱吃酸的。”

    说着话,老道已进了屋内,却又转过头伸出门外:“老伙计,岸边有上好的水草,别客气,这跛子大方着呢。”

    毛驴哪里真知道客气,沿着岛边的水草啃起来。

    “哎,你们这一人一驴,我那草好不容易才长成半人高。”

    “再长,再长就是。”老道毫不见外,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这屋子外面看着虽小,里面却别有洞天,那棵橘子树竟穿过了整个屋子,而在屋中的这一部分,被掏出好几个壁龛出来,粗壮树干之下,有磨石一方,茶台一座,独桌一张,古琴一把,靠窗位置有床榻一张,专用来下棋。更有甚者,侧室床榻之旁,有书万卷,环绕坐落,榻旁竹制窗户之外,湖水潺潺之声立在耳前,远处山景透过橘子树杈,进入窗来。

    “找我做啥。”跛子端过一杯茶,放在案上。

    “我来所为何事,你何必装傻。”

    “倒不是装傻,我是真不确定。”

    “昨夜的符,是你画的吧。”

    “是我不假。”

    “为何要画?”

    “闲着没事,画便画了。”

    “昨晚那孩子的模样,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你怎么看?”

    “挺好看的。”

    “你!”

    “好了好了,争这干啥,没啥意思。”

    跛腿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表情终于严肃起来。

    “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老道李从来喝过一口茶,吐着沫子:“一切,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还没放下茶碗,他看到了跛腿男人的棋盘,兴致好像起来了。

    “时迁,下一盘?”

    “下便下。”

    两人分坐两边,李从来理了理自己的眉毛:“那么,我来执黑?”

    “你执何子并不重要,赢了我,才重要。”

    李从来微微一笑:“那要不还是猜先吧,我端不爱占这种便宜。”

    “那不,你还是执黑吧,当年一直如此,今天也应当如此,况且,我一贯喜欢执白。”

    “所谓棋局,跟人生差不多,每走一步都想考虑好,一招落败,满盘皆输呦。”李从来手持棋子,带着些笑意,又带着些杀意。

    “啪”。

    李从来落下第一子,眼神悠然得意。

    “时洪迁,好好学。”

    跛腿的时洪迁盯着仅有一子的棋盘,慢慢道:“一定一定。”

    二人落子很快,仿佛不用思考,一颗一颗连着落下,短短半刻就快把要棋盘摆满了。

    “从来老兄,怎么不是当年的章法了?”

    “你也换了路数了,不是吗?”

    “人,总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不是?”

    “那你怎么就觉得,我不会做出改变呢?”

    “那我可,不再饶你了。”

    “哦?如何不饶?”

    谈话间,两人又有七子落下,密密麻麻的棋盘此时才能看出究竟是何用意。

    执白后行的洪时迁,眼神坚毅,几子而下,李从来瞬间被吃掉三十余子。

    李从来到是不慌,咧嘴一笑,手持一子,看向时洪迁慢悠悠说到:“岂不闻,不争而自保者多胜,务杀而不顾者多败。”

    “你一子不吃,只顾防御,败相已出,怎么想也想不出可以翻盘的机会,再怎么自保,也不可能完胜于我了。”

    李从来拾起桌子旁的糕点,看着对面的那人,看不出神情。今日起的很早,又赶了很远的路,倒还没用过早饭,此时吃两口,正当其时。

    时洪迁倒是不理他,紧紧盯着棋局,良久过去,也还是未落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