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隐忧
馄饨可比阳春面贵多了,五文一小碗,苏星河只是随便吃了个半饱,就被李强苦着脸叫停了。
苏星河反思,自己不应该吃贵的,应该吃能填饱肚子的才对。
在李强抠抠搜搜的结账之时,他盘算了下时间,小跑着先一步回到了马厩,正好赶上一名精悍妇人送完饭离开。
他又很自然的坐下开启了新的一餐,“那位大婶是谁?”
神夜答道,“客栈的老板娘兼厨师。”
地上的饭菜比先前任何一顿都丰盛了不少,有干笋,蘑菇,甚至还有几片泛着油光的瘦肉。
苏星河拼命克制着把肉全夹到自己碗里的冲动,“巢灵萱的价值已经突破天际了吗?”
神夜自然而然的夹走一大片肉,“不全是。今天不是梦灾吗?很多经历过上一次梦灾,有了创伤后遗症的一些城外农户为了靠近医生一点,就带着全部家当到城里来住。这些都是拿来抵房费的。”
方依梦夹菜的手一抖,感觉自己是在夹别人的血肉。
像是看出她所想,神夜又解释道,“倒不是他们穷得连住客栈的钱都没有,单纯是因为城外远没有城里这么好的治安环境,没人在家看着,说不定前脚一走,后脚家里值钱的东西就会被搬个精光,所以与其便宜那些小偷,还不如带着用来当钱花。”
这段话让方依梦轻松了一些,却也让苏星河有了种不舒服的压抑感。
“都是乡里乡亲的,城外的治安能乱到这种程度?”
神夜用淡然的语气说到,“通过梦灾,你们应该能多少看到一点这场游戏的本质。而这个世界,远远不是只有梦灾这一种诡异灾害。没有强力的手段镇压着,被一场场灾害折磨的人怎么会不放飞自我?”
苏星河终于明白,这里的衙门,怎么会对城里的犯罪事件,有那么过激的反应了,“所以说,城里已经是安全区,城外是比这里更危险的地方?”
神夜摇头,“基本的规则还是存在的,至少在诡异灾害发生的时间外,不至于提刀大乱斗。”
说话间,李强回来了。他见苏星河又在吃,磨了磨牙,但什么也没说,安静蹲坐在了一旁。
神夜看向他,“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吗?”
有,苏星河饭量不正常。
李强认真想了想,“看到好几个玩家在城门口晃,但没一个真出去的。还有就是捕快虽然一直在城门旁站着,但是比昨天松多了,对出城的人根本没有一点检查,连做样子都算不上。对了,还有一个镖局上午在城门附近发传单......他们手里没传单,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我凑过去看,他们又不理我。等城门外贴出明日无灾的告示后,他们就垂头丧气的散场了。”
苏星河本想提取李强话里的重要信息,但想到神夜就坐在一旁,也就没有费那个脑子,直接甩了个询问的目光给他。
神夜却什么都没说,放下碗筷站了起来,“我再出去一趟,宵禁前会回来的。”
“唉......”
苏星河长叹一声,专心对付起了碗里的饭菜。
当饭尽菜绝,他终于有了一丝饱腹感之后,脑子里又响起了桃核那毫无时间观念的声音。
“恭喜完成第四个任务,现在发布第五个任务,明日全天保持至少与两名玩家共同行动。之后会发布下一个任务。”
苏星河身体僵了一瞬,借口上厕所。走到茅房之后从怀里掏出了核桃。
“你这个任务是什么意思?明天有危险?”
金属桃核,“......”
几分钟后,没有得到丝毫回应的苏星河不好多呆,只能把它揣进怀里,回到了马厩。原本因为明日无灾而轻松了少许的心情又被提了起来。
神夜离开后就直奔菜市口。
李强的话加上自己今天收集到的信息,让他意识到了这场游戏很可能隐藏着的另一个恶意。
为了验证是否如自己所想,在菜市口之后,又去了县衙大门,接着还在捕快的无视之下出城门,看了一眼城门外的告示。
他很擅长观察细微之处的东西,就如同他能发现自己每说一句话,苏星河都有八百个心思在转动般。一些更明显的东西很难不注意到。
当他下午看见菜市口的告示时就发现,“明日无灾”的四个字的颜色要比旁边“今日梦灾”稍微淡上一点。但下意识觉得这很正常。梦灾很少发生,所以“今日梦灾”几个字是今天才现写的,颜色自然要深一些。而“明日无灾”是绝大多数时候的状况,为了节约纸张,自然就会用以前用过的。
可注意到某些异常后,他认真一回想,记起在今天以外,前面看到的所有告示都没有过颜色的差异。所以,为什么以前不用旧的告示,偏偏今天要用,而且每一处都是如此?
在城门前的街道,神夜找到最后一户正在懒洋洋收摊的馄饨摊主。
神夜故作遗憾说到,“老板这是收摊了?我还想再来一碗馄饨呢。”
摊主打了个哈欠,强打精神道,“哎呀,您刚好来晚了一些,今天生意好,连我打算留着自己吃的都卖完了。”
像受到感染般,神夜也打了个哈欠,“昨晚熬了一夜,刚刚才让人守着睡了一会儿,想不到睁眼就这个时候了。这个该死的梦灾啊,还好明天就结束了。”
摊主没有丝毫异常,回应道,“那你比我好多了,我到现在还没睡呢,收摊回去还得再熬几个时辰。”
“没人守你睡觉吗?”
摊主自嘲道,“孤家寡人一个,幸好梦灾明天就没了,不然就得等人给我收尸咯。”
“说笑了。”神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般,眼睛向周围扫了一圈,“你每天赚那么多钱,不可能连守着睡觉的人都请不起,像是那个没什么生意,都要上街拉客的镖局,说不定随便给个几文,就一堆镖师抢着来保护你了。”
摊主暂停了手中的动作,思维缓慢的大脑花了足有五秒钟才理解了神夜的复杂长句,笑着道,“你才开玩笑了,那镖局哪儿是我请得起的,他们上街拉的是那些为了躲灾,有钱远行的大客。唉,你别说,要是今天梦灾还不结束,他们说不定真能赚上一笔大的。”
神夜皱眉沉思了一瞬,又很快展眉附和道,“那他们肯定恨死带来明日无灾这个坏消息的人了,哎呀,我这脑子,一时想不起今天是谁贴的告示了。”
摊主明明也用了好几秒回想,但却一副我比你聪明的表情,“他们再恨也没用,一直负责贴告示的李捕快他们都惹不起,更不要说今天可是郑捕头亲自来贴的。”
“郑捕头啊......”神夜露出回忆的表情,“我记得他可从来没干过这种手下人的活,今天这是怎么了?”
摊主也进入回忆的状态,片刻后,突然叹息道,“李捕快风雨无阻,张贴了十几年的告示,今天怎么就......难道他也遭遇梦灾之祸了?”
已经得到想要的消息,又和摊主闲聊了几句后,神夜笑着告别。可刚一转过头,表情就沉了下来。
如果能到镖局,李捕快或郑捕头家,这三个地方任意一处稍加打探,就可以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但即使不去也无所谓,从概率上来说,已经能够得出一个有着足够确定性的答案——这个世界里,连每日的灾祸告示也不是完全可信的。
当踏着宵禁的更声回到马厩,看着一群躺在稻草堆里欢快聊天的队友,神夜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说自己刚刚的发现。现在只是知道告示上的内容是假的,但还缺少县衙为什么要出假告示的动机。
这种一知半解的东西,自己是很难说出口的。也许可以尝试和不同视角的人讨论,例如心眼极多的苏星河。
可几次和他眼神相汇,就差明说,“我有话要说”了,后者都视而不见,如同泥鳅般滑走。
最终,神夜只能暂时按下了心中想要寻求一切答案的旺盛求知欲,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能做的事情上。
苏星河确实能看懂神夜的眼色,他也想通过和神夜的交流,合理引导出明天可能出问题,需要大家抱团行动的说词。
可问题是,神夜并不好糊弄,想要在他面前用纯谎言组成的逻辑来引出一个正确答案,简直难如登天。而任何一个谎言受到质疑,以后自己绝对会在他这里挂上不可信任的号。到时候,想抱他大腿都抱得不安心。
世界上的任何事都是相对的,既然说了会有不好的结果,那么沉默,自然有着好的结果。如此想着的苏星河顿觉神清气爽。至于任务,那是明天的任务,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