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清楚吗，我说……”

    狼以为是自己说话太小声没有说清楚，于是想重复一遍。

    “不，我听清楚了……”

    絮连忙摇头道。

    “狼爷，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女童吗？我如今也才十三岁，你便要娶了我……”

    “我的意思是，等你到了年龄我们再结婚。”

    狼补充道。

    “那便是……童养媳？”

    絮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若那么理解……倒也方便，只要这样你就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吧？我们两家的仇怨也就算结清了，你嫁给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可是你是杀父仇人，我若嫁给你，父亲在九泉之下又该如何看我，数十年之后，我又有何脸面见我父亲？”

    絮的嘴唇微抿，面色有些难看，不知是因为昼夜温差大，夏天的夜晚显得格外寒冷，还是因为内心的纠结和不安。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干完这一票之后，以后不做坏事了，你会嫁给我吗？”

    “……”

    絮陷入了沉默。

    “我可以和你发誓，做完这一单后，我拿着所有的钱，和你在南方置一套房，找一些生计做，这辈子不会再做坏事了，我早就厌倦这种杀人的生活了……”

    狼此时此刻说的也全是心里话，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又会愿意成为盗匪呢？当时的郭木，如果不是因为即将饿死，又怎会变成现在的狼？

    他当然也不想，可是当他吃掉妹妹的那一刻，他就在这条成为狼的路上愈走愈远了。

    如今遇到了絮，或许他谈不上多喜欢絮，但是能结清仇怨，成家，平安的过完余下的生活，就是他当下最幸福的愿望了。

    “狼爷，你是认真的吗？”

    絮沉默了半晌后，抬头开口问道。

    “自然是的，我想成家，平安的度过余下的生活就够了，我本就打算干完这一票，找个媳妇度过余生的，只是如今顺便能将你救下，结清我们两家的仇怨，我何乐不为呢？”

    “好，我答应你。”

    絮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说道，

    “如果狼爷这一路上表现好的话，我愿意做狼爷的媳妇，大不了……到时候狼爷和我下去一起和爹赔罪吧……”

    狼看着絮坚定的目光，久久不能平息，心中仿佛有枷锁松动，释放出来了什么一样，千言万语最后只变成了一个字。

    “好。”

    跳动的火焰，夏日的蝉鸣，打扰他们聊天的依旧是噼里啪啦的柴火响声，耗子在石头上数星星，小羊们睡得正香，一切都如刚开始那样，唯一改变的只有絮和狼一开始那说不清的僵硬关系和他们已经解开的心结。

    “絮，我在你梦里看到，加上你刚才也说是你爷爷害死了我爷爷，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我爹从未和我讲过。”

    狼有些疑惑的问絮。

    “我也不太清楚，只听我爹爹说，爷爷被迫诬陷以前的战友谋反，连累了你爷爷。”

    絮的眼珠子转着，似乎在记忆里寻找很久远的事情一样。

    “那狼爷你呢？你们家现在怎么样了？”

    “那一年的京城大爆炸，我们全家除了我和妹妹全部都没了，妹妹也被炸成了残疾，我在京城里待了七天，官府没有丝毫补偿，只说是天灾不由人，将我们以乞丐的身份赶出城去。”

    狼的眼神忽然黯淡，扒出了自己心中最痛苦的那段回忆，任谁都不好受。

    “我背着妹妹，一路向家的方向逃，路上有很多难民，我跑进了深山，每天和妹妹吃野菜，吃野草和树皮度日，后来……没有吃的了，妹妹她自杀了。”

    狼顿了顿，看了一眼絮听的认真的表情后又继续说，

    “再后来，我回到了家，却发现家中的东西早被人洗劫了，村里的村民早就觊觎我家的财产了，粮食没有了，钱也没有了，我便向东跑，一直到祁县，后来遇到了耗子，他见我身手不错，便问我要不要和他合作。”

    “我和他结伴后，一开始我们只是做一些偷盗的事情，赚到了钱，我换了行头，把短剑打成了手上的这把雁翎刀，他便提议我要不要去劫道？”

    “我杀的第一个人碰巧就是你父亲……那年是崇祯四年，我刚满十六……”

    狼滔滔不绝的讲了很多，絮在旁边默默听着，讲到最后，狼突然发觉絮似乎已经睡着了，微闭的睫毛，伴随着呼吸起伏，上下颤动，似乎这一觉她睡得很安心。

    “本来还想问问她之前的事的……算了，明天再问。”

    狼看着絮睡着的脸，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暖意。

    这是他未来的媳妇，长得真好看……不对，我该怎么和耗子说这件事儿呢？

    狼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但是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算了，大不了到时候就少跟耗子要点儿钱，还是媳妇重要。”

    狼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笑眯眯的笑着。

    “狼，你笑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狼的幻想，耗子已经站在了狼的面前。

    “别笑了，该你放哨了，柴火烧了三捆，时间差不多了……话说你也没睡着呀，后半夜你撑得过去吗？”

    “呃……”

    狼光顾着聊天，忘了休息了。

    罢了，大不了明天困一点。

    “你睡吧，接下来交给我来放哨吧。”

    耗子倒也没推辞，道：“行，那我先睡了，哎呀，困死了……”

    耗子也没有多想，直接就躺在了枯草上面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狼站起身来走动，四周的树木稀稀疏疏，在月光的照耀下视野很好，倒也不失为一场美景。

    一股凉风吹过，凉意席卷狼的大脑，瞬间哆嗦了一下，倒是清醒了不少。

    “你到底是谁呢……郭木？那不是我的名字吗……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奇怪的死不掉的能力也是，能看到他人过去的梦也是，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太匪夷所思了……”

    若是放在以前，狼被别人告知这种事情只会淡然一笑，说这人是个疯子，可现在这种事却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自己仿佛像个傻子一样无所适从了。

    月光下，狼躺在石头上仰望天空，一颗一颗的数着星星，他记得刚才耗子就是这么解闷儿的。

    狼将手中的木牌举起，月光的照耀下，“郭”字和“兰”字显得格外清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渐渐的，眼皮变得沉重，紧握住木牌的手搭在了胸前，困意再也无法阻挡，狼悄悄地闭上了双眼。

    柴火没有在噼里啪啦的叫了，天依旧黑着，虫依旧叫着，狼沉浸在这夏天的夜幕中，安静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