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昆对郑娟介绍：“这是我姐，周蓉。”

    郑娟甩开他的手，叫了声：“周蓉姐。”

    周蓉打量着她：“你是郑娟？”

    周秉昆找对象这事儿她听蔡晓光说过，但没想到是这样漂亮的姑娘，蛾眉凤目、惹人怜爱，简直是红楼梦里走出来的人儿。

    周蓉拉过郑娟的手，往旁边走去：“别管他们，咱俩来说说话。”

    被晾到一边的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周秉昆一脸怒色地瞪着蔡晓光：“你媳妇儿敢拐跑我媳妇儿，你就死定了！”

    蔡晓光直翻白眼：“那是你姐，你亲姐……”

    周秉昆：“如果教坏我媳妇儿，就不是了。”

    聊天的空挡，水已经烧热，小伙子们也抬来了二百来斤的大肥猪。

    嚎叫着的大肥猪被按倒在地，脖颈间放了个面盆，里面盛有少许盐水，杀猪师傅一手抽着手卷烟，一手提刀在猪脖颈处比划着。

    找准位置后，将烟叼在嘴里，左手辅住，一刀插进心脏，又旋了旋刀口，缓缓抽刀，一道血泉汩汩流出，精准落在面盆里，猪嚎叫几声便不动了。

    随后人们猪后腿开了口子，用钩子挂住，抬到锅前烫毛。

    热水烫过，两个师傅拿着铁刮“蹭蹭”刮起毛来。

    去完毛，又勾着猪后腿，将它倒挂在木架子上，去掉猪头，划开肚皮，下面是厚厚的猪网油。

    杀猪师傅熟练地割去网油，带着热气的内脏呼啦啦掉了出来，被下面的瓷盆接住。自然有人端过瓷盆，将尿泡丢给期待已久的孩子们，再将心肝肺和大小肠分开清洗。

    最后将猪劈成两扇，杀猪师傅的活儿就算完成了，剩下的交给队里自己弄。

    直到生产队的人割下血脖，招呼着开始做菜，周秉昆和蔡晓光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

    周秉昆如梦初醒：“郑娟呢？”干啥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蔡晓光也拍了拍头：“去知青宿舍了吧？”

    他们连忙赶过去。

    还没进院儿，他们就听见了里面叽叽喳喳一片，聊的很起劲。稍微听了下，尽是些虎狼之词，简直是一窝女流氓！

    蔡晓光给他使眼色：“进去不？”

    周秉昆翻了个白眼：“跟你不一样，那可是我板上钉钉的媳妇儿。”

    两人走进院中，喧闹声为之一静。

    郑娟红着脸小跑过来，抱住了周秉昆的胳膊。

    哗！

    院子里更加喧闹了。

    周秉昆带着郑娟躲到角落，蔡晓光只能硬着头皮应对她们的围攻。

    不过相比周秉昆这种土包子，蔡晓光经验明显丰富的多，不一会儿女流氓们就一一败逃，留下了安静的大院。

    周秉昆直呼学到了。

    “不能跟他一样，轻狂浪荡。”郑娟凑过来咬耳朵。

    感受着耳边的热气，周秉昆却有些愣神，这明显不是郑娟会说出的话。

    “她们说的……”看出他的诧异，郑娟连忙解释。

    周秉昆凑到耳边低声嘱咐：“别跟她们学坏了。”

    “嗯。”郑娟应声。

    阳光下，她耳尖细细的绒毛闪着金光，让周秉昆心痒难耐。

    “你们俩，悄悄话要说到什么时候！”周蓉打断了两人的亲密。

    抬眼望去，周蓉和蔡晓光都在盯着他，眼神好像要刀人。

    “秉义和冬梅姐恋爱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样……”周秉昆很是不满。

    蔡晓光直翻白眼，人家是知己，讲的是心有灵犀，哪像你们这么腻歪……

    周秉昆同样回以白眼，心有灵犀，伤害加倍……

    ……

    过了一会儿，有个女知青匆匆赶来：“菜做好了，喊大家去生产队吃饭！”

    周秉昆提起腊肉：“我们能去吗，用这个换。”

    “客人们直接过来就行，不用拿东西。”

    周蓉抢过了属于自己的腊肉，恨得直挫牙花子，果然，揍弟弟得趁小，长大就没机会了。

    得到邀请，周秉昆乐呵呵地赶过去。

    当然，什么都不带是不行的，好歹给同志们散了两包大前门。

    生产队院儿里支着大锅，酸菜、血肠、猪肉、大骨头，还有部分下水，炖了满满一锅。离家近的自带碗筷，家里远的就用生产队的碗筷，在座的每人一大碗。

    正吃的尽兴，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凑到了周秉昆身边：“哥，好久没来了，有人想托你带点东西……”

    周秉昆摆了摆手：“算了吧，最近查的严，咱们歇一歇。”

    这事儿毕竟有风险，不准备继续了。

    “可是咱们……”

    “没什么可是的，你在这儿等会儿。”周秉昆去吉普车上拿了一摞书，交给葛建兴：“知道你好学，我也相信技多不压身，这些教材你多学学，将来总有用处，别总惦记那点儿蝇头小利。”

    葛建兴翻看着那几本书，呐呐无言，一段时间不见，周秉昆怎么拿起了这种调调？想起他们开来的吉普车，他更是沮丧。

    “放心，很快就有回城的机会，到时候来找我，咱们做大做强……”

    看着他的背影，周秉昆暗暗思索，这么个龙门阵，不知道能不能唬住他。

    ……

    玩儿到尽兴，他们辞别热情的乡亲们，踏上归程。

    “喝酒不开车，你还是歇着吧。”周秉昆将蔡晓光拉出了驾驶室，这家伙喝了有半斤。

    “你来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蔡晓光嗤笑。

    “进去吧你。”周秉昆将他塞进后排，让郑娟坐在副驾驶，周秉昆一脚油门离开了长胜村。

    周秉昆问蔡晓光：“知道周蓉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她说，‘崇拜是爱的基础’，她喜欢那个诗人。”

    周秉昆摇头：“她喜欢的不是那个人，是诗。”

    蔡晓光呵呵笑道：“我不会作诗，也不喜欢作诗，最讨厌诗人……”

    周秉昆还是摇头：“这些都是次要的。”

    “这些，不用你教我……”

    蔡晓光“嘭”地栽倒，窝在后座呼呼大睡。

    吉普车穿过田野小径，重新回到大路上。

    “到了。”周秉昆将车停在一排俄式别墅前。

    蔡晓光坐起身，看着周秉昆，长叹口气：

    “周蓉不会喜欢我的。”

    “我太清醒了！”

    “她是为了爱奋不顾身的人，就像诗里写的那样！”

    “我这种没了爱情还活得有滋有味的人，不可能被她放在眼中……”

    ……

    “我们走了，你自己注意点儿，别吐车里……”

    秉昆带着郑娟离开。

    回去的路上，周秉昆推着自行车，郑娟抱着他的手臂，很是亲昵。

    吉春这零下二十度的鬼天气，太可恨了，让人裹得这么厚，如果是夏天就好了……手臂处隐约传来的触感，让周秉昆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