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内。

    关平目光如剑，扫视全场。

    看了许久，他有了目标。

    他喊道：“胡应！”

    胡应是他选出的一名队率，暂时统领五十人，最为踊跃积极，跟着李俊一起看菰草的也有他。

    这是一名北方汉子，长得很高，但颇为削瘦，听到声音立即站出来。

    “我看了一圈，你的队训练最积极认真，效果也最好，今天可以先不训练，去西帐找子章先生，先生要教你们识字。”

    啊？

    识字？

    卓辉懵了，脸上布满错愕。

    作为北方人，他比许多南方人更明白识字意味着什么。

    他脸上肌肉颤抖。

    “将，将军，这是真的吗？”

    “真的，往后训练最积极的队伍，先生都会教导读书识字。”

    关平大声回复。

    全场鸦雀无声，大家齐刷刷看向那五十人大队。

    识字……

    有些人激动，有些人则不解。

    在他们看来——

    识字有啥用？

    还不如一顿饱饭来的香。

    然而。

    想读书的也有不少。

    “将军，真的谁都可以吗？”

    有一人抬手。

    关平看过去，而后轻轻颔首。

    这位也是队率，名叫卓辉，曾是刘辟帐下黄巾贼。

    “你叫卓辉，豫州的对吧？”

    “禀将军，小的确实是豫州逃难过来的。”

    卓辉没否认。

    关平嘴角微扬，道：“我们都是大汉子民，没有分别，你要是能把队伍带到最好，先生肯定也教你识字，即便先生没空我关平也会替你们找一个教书先生来！”

    “多谢将军！”

    卓辉退回队列，目露坚毅之色。

    大多数人还没意识到读书的用途，所以并不激动。

    这两位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

    没多久，胡应带人到达西帐，还是难掩激动之情。

    “先生！”

    “坐。”

    李俊看向他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这五十人是第一批来识字的，表情形形色色好不精彩，大多数还是不理解的，只是循着关平的命令过来。

    所以。

    先得改变思想。

    “随意坐吧，这边是课堂，没那么多规矩。”

    李俊席地而坐，“我知道你们未必全明白为何要识字，所以我打算先跟你们聊聊，让你们知道为何要识字。”

    胡应和其他人有样学样。

    看得出来，这汉子在队伍中颇有威望。

    李俊微微眯眼，认出自己上回过来，对方曾跟在左右。

    他没指出这一点。

    “你是队长，你来说说。”

    “我不知道，我只晓得在北方，有钱有势的才能识字，像我这样的平头百姓根本没机会接触文字。”

    胡应很诚实。

    这年代不比往后。

    纸张没有出现，私塾极少，多是官学或者家传。

    当年刘备能读书，还多亏了他的族叔刘元起，且跟当时在家的卢植恰好同乡，才幸运的拜入学习。

    胡应极可能出自某些家族，但大概是家境贫寒的旁支。

    李俊心道。

    他轻轻点头，道：“世家大族掌握了知识的渠道，所以他们可以当官，而不识字的你们只能被欺负。”

    一行人无言，包括胡应——

    他这番话戳中了他们痛处。

    李俊继续说：“我说这话，不是要贬低你们，而是希望你们明白，其实他们并不比你们聪明，只是因为他们垄断了渠道而已。”

    “可是，我们又能如何……”

    胡应低声道。

    “我教你们，刘皇叔也愿意教你们，只要在军中足够努力，迟早能读书识字。”

    李俊道。

    他随后咧嘴一笑。

    “未必一代成才，但你们识字后，可以教孩子识字，你们的孩子是不是就比别人领先一步？还是说，你们不希望自己孩子识字。”

    孩子……

    大家互相对视，渐渐有了一些动静。

    在座都是青壮。

    对于未来、孩子，他们还是有些憧憬的。

    李俊再道：“当然，这只是其一，其二，在我手下当兵同样需要识字，未必要多博学，起码能看懂农书、法令。”

    他看向胡应：“即便不当兵了，以你们在军屯锻炼出的能力和识字水准，将来到主公麾下各县城当文吏绝非难事。”

    “我们这样的还能当文吏？”

    这回终于有第二个人说话了。

    李俊看过去。

    一名矮个的汉子，面黄肌瘦，看上去颇为憔悴。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魏洪见过先生。”

    魏洪恭敬一拜。

    李俊道：“能识字、看懂文书、法令，其实就已经比很多人厉害，足以担任寻常文吏，而你们还有军身，文吏甚至县尉等都未必不能。”

    他不是画饼。

    这时代能识字，就是比一般人强，再加上军人出身，文吏都是混得差了。

    魏洪呼吸急促：“小人愿学！”

    “不急。”

    李俊笑了笑，随后继续宣讲，“我不止要教你们识字，还要教你们辨析庄稼种子，教你们农术。”

    “当然，这些是远的，近的来说——”

    “食物、晋升去其余曲部、换岗等都会优先考虑表现优异者，而表现评判也不止是训练……”

    练兵、种田、制器等等。

    只要他们表现优秀，李俊都会按他们擅长方向予以教导、安排。

    这些人或许没办法成为高官。

    但是。

    识字、懂技术的他们，担任基层官员绝对绰绰有余。

    提前布置，将来跟那些大族掀桌子也有底气，不至于为人所掣肘。

    一番讲下来，好些人积极性极高。

    少数不热情的……

    那也是担心自己不行，而不是不想学。

    搞定思想问题，李俊才开始教识字，他背身写下十六个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他一个字一个字教，大家最初还害怕、慌乱，但很快渐渐投入进来。

    李俊亲自教，就是为了打个样。

    只要教出第一批……

    第二批、第三批延顺下去即可，无需太过操心。

    万事开头难！

    李俊详细地告诉他们字的含义、发音、写法。

    教了一阵后，他说道：“这篇文名为千字文，蕴含文字近千，若能读遍阅读寻常文书、发令基本无碍。”

    “先生，这么说，我们之后还能向您求教？”

    胡应激动、忐忑。

    十六个字。

    虽然不多，但他确确实实学到了，李俊没有敷衍。

    李俊点头。

    “只要你们表现出色，我肯定会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