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元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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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侍神

    夜间,六如堂,何铁衣居处。

    今日何铁衣白天巡视察看了莲池观诸灵地,何楚晚间便带了账目来向何铁衣交底。

    莲池观内外,灵地数目,积存灵物,修士供给,三百多香家和十几个大小邑社的供养,附属凡人的赏给,和周边修真家族的来往出入等等,繁杂而琐细。

    兄弟二人,问问答答,写写画画,不觉已至深夜。

    “呱!咄!”

    静夜中,时不时传来莲池中火癞蛤蟆的高低鸣叫。

    何铁衣若有所觉,凝神片刻后,收了铺满一桌的账目册,对明显还没从乱麻般的数字堆里回神的何楚笑道:“本想让堂兄早点回去,免得嫂子暗怪我不懂事,但还得再留堂兄片刻。”

    何楚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瞥了眼堂外,道:“已是深夜,来者还来拜访,必有要事。”

    很快,堂外寂静中传来值夜弟子的脚步声。

    “告观主,客卿皮克君求见。”

    “请进来。”何铁衣端坐,沉稳道。

    等待间,何铁衣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与何楚,道:“麻烦堂兄明日亲自跑一趟普福寺,将这封信交给文伯父。”

    “若文伯父不在,让彭顺道友转交也可以。即便文伯父不在寺中,才刚回来几天,也应该就在宗门附近访友而已。彭顺他们有联络文伯父的特殊手段。”

    何楚接过信件,点头道:“好,我正好也去探听下寺内反应。”

    刚说完,皮克君便一脸凝重地进了堂。

    “见过观主,何道友。”

    三人见礼落座后,何铁衣问道:“日间才一处聚谈过,皮道兄深夜过来,想是有重要事情?”

    其实白天念头中感知到牵缘之机出现时,他便大致有所猜测。

    “承蒙不弃,皮某已忝为家主所会集眷属之列,自当为家主谋。”

    “钱如龙自老家主往生后,特别是近一年来,拉拢观内诸位玄修,特别是客卿修士,欲出观去自立家族。”

    皮克君字斟句酌地缓缓说道。

    “哼!果然是他!叔父在时,钱如龙唯唯诺诺,一副谨小慎微,小心侍奉的模样。伪装得连我也骗了过去,毫无所觉。不想叔父去后,他就兴风作浪,露了真迹!”

    “他可是叔父的法单列名二胜弟子,即便要出观,也绝不能挖墙脚!”

    何楚刚听完,怒气勃发。

    皮克君却不管何楚的愤愤不平,看了眼端坐不动,一言不发的何铁衣,讶然道:“家主早有所知?”

    “家主还没回莲池观,到普福寺的当夜就提醒过我,我其后却还是一无所觉。直到前日挂单后,又点了点我和章叔,章叔很快便有所觉,确认下,我才渐渐醒转。”

    “为兄深愧,没为家主守好门户,辜负叔父多年爱护教导!”

    何楚起身向何铁衣施礼道。

    何铁衣连忙托住何楚,一边引他入座,一边对皮克君笑道,“我这堂兄把我说得未卜先知一般,哪里有那么神奇。”

    “哈哈,何道友殚精竭虑,拳拳之心,我是看在眼里的。身在局中而不自知也正常,家主先前应该是从何道友话中听出什么,所以早有所觉了。”

    皮克君已是何铁衣第一个牵缠因缘的眷属,关系更亲近了些,言谈称呼也少了些顾忌。加上之前他心中有事,如今说出来却发现对方已有所觉,故而心态放松了不少。

    何铁衣正色道:“世间事,翻来覆去变花样,也无非那些罢了。岂不闻,阳光底下无新事。”

    “变局中,谁最可能率先打破常规,掀起波澜?掌握了力量而又失去束缚者而已。”

    何铁衣自问自答,似乎在梳理思路,又似乎在说服自己和其余两人。

    皮克君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家主这是世事人心洞察之言,确是如此。”

    “所以在普福寺时,家主便问我叔父弟子中具神变者是谁?”何楚也是一点就通的精明人物,反应过来,回忆道。

    “按法修仪轨,依止师往生后,刹土侍神由二胜弟子中具神变者继承。”

    “父亲立观几十年,恩威之下,他即便往生了,依止众们也不会做得太过分。而变局后,只有继承侍神者,陡然间实力大增,这便是掌握了力量。”

    “十三缘,依止师即便往生了,冥冥之中,依然牵连,不过是因生死流转,由显而隐,由明而伏罢了,但束缚仍在。”

    “唯独,有一变数,便是刹土中的侍神完全由一弟子继承,侍神基本可算法修自身了,被继承后,几乎可以说是某种断缘了。”

    “这便是彻底失了牵制束缚。”何楚深深呼出一口气,接口道。

    “力量陡增而又失去束缚,不管是何人,原先如何,就是最有可能搅动事局之人。是钱如龙,还是钱如虎,不过是个代号而已。”

    皮克君叹服道:“都说法修最重心性,今日皮某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家主心思缜密,抓住关键,未扣而先响。”

    “修为不足,恩威未著,却骤登主位,自然小心谨慎,无奈而已。”何铁衣苦笑道。

    “确如家主所预知,钱如龙原本就道途之心颇坚,专心无旁骛,老家主早早就以刹土助他锻炼神魂,确立了具神变者的地位。”

    “继承了侍神后,修为精进,连破两炼气两层境,斗法起来更是观中无敌手。”

    “除了我等客卿,对许多列名眷属修士,他都明言自己筑基在即,拉拢得毫无顾忌。”

    皮克君仔细汇报,犹豫片刻,又低声道,“日间几人,也都知道的。”

    “好个史大郎,叔父常说他性情随和宽容,小事糊涂,却大事精明,是两个弟子中的具智慧者。之前且不说了,家主回来后就应该禀明!”何楚气道。

    “堂兄苛求过甚了,人心惟危,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史道兄还有日间几位道友,大变局下自持自守,才是人之常情。”

    何铁衣毫不在意,随即又说起另外一事。

    “玄修筑基,需在二阶灵地中,临时租用普福寺之地不难。但以后修持,单单长期租用的耗费,如果不聚凡修人众弟子,不立修真家族,修士个人是负担不起的。”

    “所以钱道友出观之事,已势所必行。”

    皮克君缓缓点头,道:“观主之意,是不必特意针对限制或安抚慰留?任其自去?反正也留不住的?”

    “经云:当持平等心,观诸色。”

    “人皆有心有眼,能思量权衡,能感受观察。事关切身时,没人比谁笨。玄修士们也好,香家和邑社的凡众也罢,都在观察,都在权衡,都在决断。”

    “前日挂单时,钱如龙既然依礼拜了我这个观主,无当面不敬。那就各显本事,任众人自择。”

    “堂弟心细如发,前日章叔猜测是钱如龙后,我便立刻去查他负责的香家邑社,供养人等凡众事务,确实有好多家都被说动了。”何楚道。

    他面现犹豫,看了看一旁的皮克君后,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又道:“特别是那家……挺麻烦……轻重都不好,事关堂弟道途,如成违缘也罢了,恶缘可是法修四不成就之三!”

    何铁衣却不理会何楚最后所说的话,其实他也没想到怎么处理那事。只能先搁置,再寻机。

    “侍神诞于刹土,也是刹土的一部分。堂兄不是法修,不知刹土神妙,肯定想不到的。”

    “依止师临终时,一念之间便可选择尽化刹土为灵地,还是留部分福田神变于侍神。”

    “父亲侍神既然被继承了,那自然钱如龙便有了福田,虽然此福田是失了刹土本源的定数,用一分少一分,不会再生。但也算有了聚拢凡众的资本了。”

    何铁衣与何楚见面就问侍神继承之事,并决断尽快强势展现威能与潜力,并显扬天才之名实,关窍就在此了。

    因为只此侍神福田增寿一项,加上人之常情,事之常理,便能确定并推断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