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莫名的场景令高掌柜瞬间陷入了恐惧，嘴唇颤抖，强自安慰自己：“不可能，这不可能，都是假的。”脚底却不由自主向后退去，待退出走廊之后，猛的转身撒腿就跑。

    一路狂奔至自己门前，高掌柜思维依然是麻木的，恍恍惚惚才反应过来，防身的门栓都不知道被自己丢到哪里去了。

    诶？门怎么关上了？

    定睛一瞧，窗户里面居然还映出烛光。

    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我起来明明没点灯的……

    高掌柜狠狠喘了几口粗气，一股倔劲上来，咬牙上前用力推了推，居然推不开，像是从里面被锁上了。

    “有没有人啊！都醒醒！快来人啊！”

    大喊了几声，学徒房里依然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醒来搭腔，就如同完全没听到似的。

    不信邪的高掌柜精神渐渐逼近临界点，攥紧双拳，突然为自己的恐惧感到很羞耻，爆发似的一脚踹向房门。

    “装神弄鬼！给我开门，哪有什么鬼神，都是假的！”

    踹了两下门框震动没有打开，高掌柜干脆矮身用肩膀直接撞击。每撞一下都要发泄般喊一句：“都是假的！”

    嘭的一声巨响！木门终于被撞开了，门板重重掀开磕在左右，高掌柜一个站立不稳跌倒进去。

    “喵~~”

    怒目圆睁的抬头一看，一只浑身漆黑的黑猫正幽幽望着他。热血一下子浇的冰凉，再一转头，靠墙两支白色香烛无声燃烧，居中一个纸人似笑非笑。眸子猩红，似在与他对视，脖子上挂着一块金子做的长命锁，做工精致。

    高掌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今晚遇到的事完全粉碎了他几十年养成的唯物主义无神论世界观。眼泪鼻涕都要流出来了，隐隐带着一丝哭腔，声嘶力竭的大吼：“王根基，我不怕你！别想吓唬老子。活着我都不怕，还会怕你一个死人？大不了再杀你一次！”

    “高掌柜……居然……真的是你！”

    一声悲愤的怒喝从屋外传来，令高掌柜突然一怔，慌乱的心情居然平静下来。呆呆的回过头，看向门外走来的王老板和一众伙计。

    王老板痛心疾首，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依然无法置信。其他伙计纷纷注视着高掌柜，有愤怒，有悲哀，有同情，也有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捉拿的。

    “原本只是根据获利最大的嫌疑人里挨个试探，没成想你第一个就露出马脚。”

    洛烽火摇了摇头，面露遗憾。

    “高掌柜，你跟我几十年了，自认一直待你不薄，为何要害根基？是你自己做的，还是有什么人背后指使？”

    高掌柜怔怔的听着王老板的质问，不言不语，突然嘿嘿笑了两声，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服。

    脸上反而挂上一副若无其事的笑容，自语一句：待我不薄？随即又反问道：“老板，你说什么害根基？谁害了根基，跟我也说说吧。”

    王老板怒不可遏，气的浑身发抖：“人赃并获，你还想抵赖？”

    高掌柜不屑一笑：“什么人赃并获，有物证吗？这里都是你的伙计，也算人证？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生意上的纠葛，何必冤枉好人呢。”

    话音刚落，突然扑到床头，拿起一根针灸用的细针，猛然刺入自己头部一个位置。

    众人大惊，连忙上前按住他的手脚，大都是懂医术的，拔出细针。却见高掌柜嘴角流涎，阿巴阿巴，居然已经不会说话了。

    真是个狠人！

    洛烽火也微微一惊，这个高掌柜居然刺坏了自己脑部的某个穴位，让自己变成一个哑巴。

    变故兔起鹘落，王老板也一时间怔怔出神。

    “老板，将高掌柜扭送去警备衙门审问吧。”伙计问道。

    王老板却苦笑一声，无力的摆摆手道：“没有用了。”

    转头看了看洛烽火，道：“小洛，让你看笑话了。”

    “王叔……”

    洛烽火斟酌了一下语言，道：“高掌柜虽然可恶，但是说的没错，尽管我们用取巧的办法令他说出了真相，但是并不能作为人证物证。”

    王老板打断了他的话，被最信任的生意伙伴背叛，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很多，缓缓道：“其实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世道就是这样，律法有缺，岂能尽如人意？别人都不信我，不帮我，只有你能在根基下葬之后帮我找到真凶，还他一个清白，老朽已经感激不尽。”说话间已是潸然泪下。

    一番商议，高掌柜最终还是没有被送到警备衙门，只是赶出了药铺。正如他所言，所有证据都已经消失了，仅凭嫌疑并不能给他定罪。

    忙完此事，王老板本想在账房给洛烽火拿一笔钱作为报答，结果发现高掌柜在做掌柜期间，就暗中秘密转移资产，药铺早已经巨额亏空。现在明面上的收入，居然也是拿库存的药材借贷的，这间药铺不但是个空壳，就连固定资产也被抵押了出去。

    这件事肯定不是高掌柜一个人能完成的，必是内外勾结。但如今人已经哑了，尽管无奈，审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线索到这里也就彻底断了。而关于他的故事和苦衷，与王老板多年的恩恩怨怨，以及被当工具人利用而不自知的香香姑娘，洛烽火也懒得再继续追查下去。

    受此连番打击，王老板更是悲痛，所幸药铺的房契地契还在自己手里，不至于老无所依。最终沉思良久，将“颤声娇”的秘方抄写了一份送给洛烽火。

    “这才是真正的秘方，和卖给普通顾客加了春药的不同，不会伤身反而有益。小洛你以后自己要用，就照方抓药，王叔保你龙精虎猛、子孙满堂。”

    ……果然，洛烽火颇为无语，开药铺的鲜少有不弄虚作假的。

    “小洛你是个好差官，凶手也找到了，虽然不能让其伏法，但你莫要为此懊恼。”王老板矮胖的身子踮起脚，抬手拍了拍洛烽火的肩膀，看他有些闷闷不乐，反而笑着宽慰他。

    “放心吧王叔，我不会自怨自艾的。”

    “王叔相信你可以做到。你还这么年轻，有多少热，发多少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王叔相信你便是唯一的光！”

    一根信念之线悄然连接到钵盂上，洛烽火为之一愣，这次信念之力的形态很奇怪，不是之前水滴模样的一锤子买卖，而是形成了一根线，有微弱的力量传来，虽然不多，但是连绵不绝。

    或许，我有了第一个信徒了？

    洛烽火如此想到，随即又突然回忆起一件事情：小米那个臭丫头，可是救了她的命，恩同再造，居然都没有信仰之线产生？真是忘恩负义的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