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

    那日和小米刚刚离开孙宅的时候，洛烽火还笑说以后若是有机会治理国家，要将官营的盐改为私营。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此事早就已经开始推行，他们这个省之所以落后，也是因为一直在扯皮利益分配。

    自古做食盐生意，都属于垄断性质，自然绕不开“私盐”这个威胁，也无怪乎这个酒会要邀请王跃参加，日常运营中根本离不开警备衙门的支持。

    洛烽火一瞬间浮想联翩，猜想警备衙门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很多，以世家门阀和大商会的贪婪，警备衙门的作用未必是正面的帮助清查私盐，也可能成为打击异己的帮凶。

    王跃这个人不太了解，眼下看似在提携他，但究竟是君子还是小人？虽然不搞水至清则无鱼那一套，若是贸然带他参与杀头的买卖，或者想利用他当枪使，也没那么便宜。

    几人沿着回廊向后院走，两侧是平整柔嫩的草坪，还引入了活水，小溪潺潺流淌。精心修剪的花木让人如同置身苏州园林当中，穿过回廊，踩着鹅卵石铺就得小道走入后花园，随着眼前豁然开朗，一座莲花池映入眼帘。

    酒会设宴的地方就位于莲花池畔的水榭中，四周垂下轻纱帷幕，已经有二十几位客人在里面等候。并未开席，而是在相互谈笑。

    酒会采用的是分餐制，摆了内外两圈的案几，像洛烽火这样的随从或者晚辈身份，只能坐在王跃背后的座位，吃喝随意，看美女也没关系，但是没有资格随意参与主宾们的谈论。

    漂亮的清倌人来回忙碌，用托盘端上精美的冷盘和酒浆。洛烽火也不觉得如何屈辱，王跃的位子在靠上首前五，其他几位宾客身后也有子侄、幕僚打扮的人。

    丝竹管弦声声入耳，席间侍奉的侍女又添了明亮的宫灯，渐渐人都到齐，唯有首位却一直空着。洛烽火见其他人都未动筷，猜测定是有贵客还没到。这些宾客为了打发时间，起身离座互相拉着家常、商业互吹，一会孙先生又纳了一房小妾，一会卓公子又承接了族中某桩生意。洛烽火一个人都不认识，肚子饿的咕咕叫，索性也不管他们，捏着点心自己偷偷吃着。

    按照团建经验，肯定是得先吃个半饱，然后再喝酒，可惜没有酸奶养胃……

    正胡思乱想着，只见几人忽而到来，当先一名白衣公子爽朗大笑，朝几位年长者拱手告罪一声，身后几名护卫自然的停步在水榭之外守护。

    众人纷纷回礼，这位白衣公子言语间貌似谦逊，却当仁不让的自顾自坐到首位，展现出强烈的自负和倨傲。

    “朱公子，你可真是贵人事忙，让大家等的花儿都谢了。美酒美食美人在前却不能享用，馋死老夫了。”一白发老翁打趣笑道。

    “各位叔伯包涵，长风郡怎么说也是朱氏祖地，小侄虽在省府长大，头回过来，也算是半个东道主。自然先要到祖宅产业看看，耽误了时间。小侄自罚一杯。”

    朱公子说着举杯一饮而尽，翻过来示意。

    宾客到齐也没有过多寒暄，热菜开始端上。歌舞表演开始，诸人却没有谈及生意上的事情，想来早已在私下里商谈妥当。朱公子不愧是大族精英教育培养出来的，学识渊博，虽然有些高高在上，掌控起宴席局面却手到擒来。不过也仅限于有头有脸的几位主宾，至于他们身后随行的小卡拉米则是不放在眼里。

    教坊司的妈妈桑也是使出浑身解数，梅兰竹菊各种姑娘轮番登场，都是容貌才情俱全的女子，教坊司重点栽培的当红美人。凡是主宾都分配了一两位在身旁服侍，言笑晏晏。等级待遇也很分明，似洛烽火这等人只有旁观羡慕的份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进入高潮。再上来表演的压轴节目非花魁头牌不可，一抱琴女子赢得了满堂彩，听邻桌谈论乃是芸笺姑娘，清脆悦耳的琴声响起，激昂婉转，悦耳动听。

    未几，鼓点伴奏响起，又有双人舞蹈出场，洛烽火微微一讶，其中一人却原来是自己认识的采薇。只见她身披白衣，白色绸裤和同色舞鞋，一根淡青色束腰。如墨黑发披散，脚腕系有一只金铃，水袖翩翩。

    与她对舞的女子也是一位花魁，两人随鼓声节拍起舞，腰肢纤柔，铃声与舞步相应。若论姿色，二人几乎不分伯仲，但是以洛烽火的眼光，采薇腰肢更细，一扭一动间妖娆尽显，却是要略高一筹。看动作也是其领舞，回想那晚手感，暗自回味，真不愧是先天腰精圣体。

    但听得采薇红唇轻启，曼声而唱：“我是柘枝娇女，婀娜多风措。风月里、柳巷深住，妙学得柘枝舞。头簪和黄戴凤冠，萦萦纤腰束素。绮罗遍体锦衣装，来献呈歌舞。”

    声音迤逦婉转，直入胸腔。蓦然跃起，腾空一字马，水袖同时击出，宛如敦煌飞天，画面唯美又惊险。

    轻盈落地，因动作激烈而微微娇喘几声，采薇以自己独特柔媚的嗓音继续唱道：“回头却望尘寰去，喧画堂箫鼓。整云鬟、摇曳青绡，爱一曲柘枝舞。好趁华封盛祝笑，共指南山烟雾。蟠桃仙酒醉升平，望凤楼归路。”

    妙舞回翔，巧著飞鸾之态。缓缓收势，二人微微俯身行了一礼。在场众人无不震惊，掌声雷动满堂喝彩。朱公子目露奇光，抚掌大笑：“好一曲柘枝舞。本公子在省府多年也不过观赏到一次，想不到在这区区郡县之地，居然有运道再见一回。该赏！”

    伸手一指，道：“敢问姑娘芳名？”

    问的竟是刚刚领舞，正欲退场换衣的采薇。

    微微一愣，福了一礼，轻声道：“奴家名唤采薇，见过公子。”

    朱公子点点头赞赏道：“好名字，人也是盛世美颜。该赏，该赏！过来与本公子同席而坐。”

    这种要求唐突又无礼，很不尊重。女子刚刚剧烈舞蹈，此刻香汗淋漓几乎湿了衣衫，哪有不给其换衣补妆的道理，如若当做玩物一般。

    采薇略微失色，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看了眼坐在后排的洛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