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海的心
繁体版

Chapter 3.过去

    换座位后教室是分成左右两部分,一部分四列,让同学们做得更聚集了些,方便大家上课小组讨论问题。陈悦凉和赵静延坐在那里后门最近的最后一排,斜前方是秦雨和吴涵。

    没过几天陈悦凉前面的女生转去了理科班。徐芳问陈悦凉愿不愿意往前坐一排,陈悦凉拒绝了。

    徐芳挺好奇陈悦凉这个女生,不爱说话,但学习也没让人操心,只是太沉闷了,不像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学生。听到陈悦凉都婉拒后,徐芳也没有强制,反而想到这样也好,让赵静延带带她,也好活跃一下。

    晚读的时候,赵静延提前回来,帮陈悦凉搬了搬桌子。

    这边刚收拾整齐,徐芳带着一个女生来到了四班,吩咐让女生坐在陈悦凉前面的空座位上。

    正当女生搬书时,体育生训练的队伍也刚好回来,李漠吹了一声口哨,说:“这么快就有理转文的了。”看清那个女生的面貌时,“呦呵”了一声:“李诗颐?”

    秦雨和李诗颐原来都在一班,李漠也是一班的。听到李漠说完也扭头看了过去:“李诗颐,你理转文了?”

    李诗颐很安静,这会儿有些拘束:“嗯。”

    “那我帮你搬桌子,刚好你还是我同桌。”秦雨很热情。

    李漠不吭声,轻松的搬起李诗颐装满书的桌子,放在陈悦凉前面的座位上。

    赵静延大大咧咧的坐在陈悦凉旁边,两人平时玩的很好,说话有时会用方言。

    赵静延问:“才转来的?”

    “对。”因为大家都在晚读,两人说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她看着和你刚来的时候一样,都是不说话的那种。她是文静,你是高冷。”赵静延总结。

    陈悦凉愣了一下,随即收拾好表情笑着说:“什么啊,我不熟悉环境。”

    其实并不是这个原因,可陈悦凉不会告诉任何人。轻度自闭抑郁和焦虑属于精神上的疾病,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

    赵静延欠揍的又说:“对对对,你是高冷女神。”

    陈悦凉淡笑。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盛海则听到“高冷女神”后弯起了嘴角。不错,很适合她。

    李诗颐坐下后没说话,只忙着整理自己的东西。很快历史老师来了,让大家背整理过的笔记。

    连赵静延都有自己的笔记,记得清清楚楚,不过都是抄的陈悦凉的。见陈悦凉开始背书,赵静延也翻开一页背了起来。

    大半节课过后,陈悦凉背的口干,喝了口水。班里大半的同学都趁着读书的声音说话,赵静延早已无聊的趴在桌子上玩笔筒里的小玩意。

    李诗颐扭到后面,声音细小,问陈悦凉:“你好,你的历史笔记能借我抄一下吗?”

    李诗颐没戴口罩,有一张精致的小脸,戴着和陈悦凉很像的圆框金边眼镜,双眼皮,大眼睛,五官很大气。

    “嗯,可以。”陈悦凉把桌子上的历史笔记递给了她。

    然后又鼓起勇气说:“笔记有些多,如果老师让背的话,你可以背参考书上的总结。”说着把辅导书拿出来指了指封面。

    “好的,谢谢,我叫李诗颐,诗词的诗,颐和园的颐。”李诗颐声音软软的,像香甜的棉花糖。

    “陈悦凉。”陈悦别吧凉把书上写的名字拿给李诗颐看。

    高一大多是走读生,陈悦凉放学去隔壁班等方婵。方婵和陈悦凉关系很近,两人从小学一年级的第一天就认识了,初中,高中,都是一所学校,还都是隔壁班。

    方婵与陈悦凉有十厘米左右的身高差,陈悦凉从初二起开始长个子,上了高中还在长。

    “我以后不要跟你走在一起,显得我好低。”方婵开玩笑的说。

    “那我蹲着走?”陈悦凉问。

    “哈哈哈那倒不必。”

    两人都是骑车上学的,这会儿慢悠悠的走向学校车库。因防疫要求,每个人上下学都要戴口罩。方婵只露出两只眼睛,她的眼睛很大,眼皮很双,瞳孔黑黑的,让人看一眼就想要陷进去。总之,这是一双极美丽的眼睛。

    方婵吐槽着他们班的班主任,表情愤恨:“王丽婷今天就因为垃圾桶里的一片垃圾调监控,还把扔垃圾的女生阴阳怪气了一顿,各种内涵。还把我们班连带着怼。”

    陈悦凉说:“那她生活过的肯定很苦,能做出来这种事。”想起徐芳,她从没难为过班里任何一个人,尽管她是教数学的,班级很多同学数学成绩不好,她也不会难为他们。陈悦凉是班里的“小透明”,徐芳也会关心她坐在窗边冷不冷,完全不是分班那天强势的样子。

    “我们班晚自习唱歌了,你们班听见了没?”方婵问。

    “我坐在窗户旁边,肯定听见了,唱的周杰伦。”

    “我们地理老师说表现得好就让我们听周杰伦。”方婵学过八年的钢琴,乐感很好,也很喜欢唱歌。

    “哦,那我们晚自习写了三节数学题。”陈悦凉面无表情地说。

    “哈哈哈好惨呐。”方婵贱笑。

    九点五十准时回到家。

    陈母从厨房里走出来,端了一盘火龙果,笑着说:“悦凉回来了,吃点水果,累了吧?”

    “好。”陈悦凉挑着回答。

    母女俩的交流少之又少,各自沉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陈衍墨从房间里跑出来,看见陈悦凉,露出笑容:“姐姐,你回来了。”

    陈悦凉上学早放学晚,很少见到陈衍墨,淡淡的回了一句:“嗯。”陈衍墨早已习惯姐姐这种神情,笑嘻嘻的坐在她旁边,指了指盘子:“我也想吃。”

    陈母嗔怪:“你这孩子,晚上又不是没吃过,回来还要抢姐姐的。”

    “没事妈妈,让他吃吧,长身体呢。”陈悦凉又对陈衍墨说:“去拿叉子。”

    “我就知道你肯定让我吃。”陈衍墨处在变声期,声音有些嘶哑。

    姐弟俩就这样吃着,陈悦凉看着陈衍墨,问:“这脸怎么了?”一道两厘米左右的伤口,在男孩的颧骨上。

    “今天打球不小心碰到了。”

    看来问题不大。

    陈衍墨吃了几口便放下叉子,站了起来:“我不吃了,睡觉去了。”

    “去吧。”沉默了一会儿,陈悦凉才张口。

    剩下几片火龙果很快吃完,陈悦凉将餐具收拾一下,洗漱完便也去睡觉了。

    恍惚间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回到六年级,放学回家听到了现实生活中久违的声音:“悦凉,快洗手吃饭。”

    爸爸?陈悦凉哭着跑过去,想抱住梦里的男人。

    可是追不上,周围的环境逐渐消失,变成另外一个地方。

    一家四口坐在面馆里,窗外是一副夏天的景色。陈悦凉扭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人,他已经比上个场景的男人老了一些。在嘈杂的面馆里,陈悦凉说:

    “爸爸,生日快乐,祝你……”

    话还没说完,场景又转变,陈悦凉低头看见自己穿着一身白衣。

    而面前,是那个男人的棺材。

    “悦凉啊,你妈妈情绪太激动。那个……山里的路不好走,你爸爸的刹车失灵,侧翻的那个地方你也去看了,太深……”一个陌生男人在向她阐述事实。

    陈悦凉没看那个男人,看着棺材前桌子上摆着的蜡烛,火焰摇摇晃晃。半晌点了点头。

    在男人过完44岁生日后的不到一个月,他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了。

    场景再一次转变,陈悦凉与一队人走在山间,那是下葬的路。燃烧为灰烬的纸在天空中飘着。陈悦凉和陈衍墨跪在地上磕了五个头。

    场景又迅速转变,要离开埋葬爸爸的那天,陈悦凉五点多起床独自登上门前的山。天很早,很黑,陈悦凉感觉不到一丝害怕。看向缓缓升起的太阳,她捡起脚边的石头,狠狠朝太阳扔了过去。

    石头落在山底,发出回响。山间的朝阳美丽,可她却觉得无望。

    安静的空间中,闹钟铃声突兀的响起。

    陈悦凉睁开眼,发现自己蜷缩起来,正紧抱着自己。

    梦境如此真实。

    没打扰正熟睡的家人,她收拾好便出门上学了。

    冬天太阳出的晚,这时天空正昏沉。小区里的灯要灭不灭,让陈悦凉想起梦中旧桌台上的蜡烛火焰。

    在陈父的葬礼上,陈悦凉是唯一一个没有哭的人。亲戚们都觉得她与陈父关系不深。陈衍墨当时哭的伤心,没人管陈悦凉。连陈母,都哭着问陈悦凉是不是没有感情,躺在那里的人蒙上白布,死状残忍,是她的父亲。

    父亲的死,像一粒种子,埋在了陈悦凉心里。从此以后,长成以痛苦为名的参天大树。她开始变得沉默。正直初三,她的成绩直线下滑,陈母的暴怒,学校的压力逐渐使陈悦凉冰冷。在一次次黑夜,失眠的陈悦凉给陈父发信息,渴望得到回复。

    她在那时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在嘈杂的环境下,她会瑟瑟发抖。别人抖腿的动静,有人不停按按动笔的声音,在食堂吃饭时临桌吧唧嘴的声音,都会让她觉得慌乱烦躁。

    她曾是活泼开朗的人,那是却与身边好多朋友减少了来往,大家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只得渐渐熟悉沉默不语的她。

    后来陈悦凉报考九中,中考以高分考入,错失上重点高中的机会。陈母将错误一再归结为陈悦凉初三时的成绩下滑。

    她觉得在哪都一样。

    风把陈悦凉脸上的泪吹干,她再一次看向太阳出来的地方,那里仍是一片灰色。

    谁来救她?在这枯萎的青春里,她像已经干涸的河流,没人能给她一滴清凉的水。她在日记本里记下要做的事,要说的话。

    她总是回忆过去,因为她现在不快乐。

    但总要面对,这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