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后回到学校，陈悦凉调整状态，安静的坐在李漠和盛海则两个人中间，背稍弯，低头写着笔记。盛海则靠在旁边悠闲地看着，过了几分钟又趴下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一节课。醒来时已经下课，陈悦凉已经不在座位上。盛海则瞥见她桌子上的水卡，卡套是一部日本电影，他没在意，便拿走起身出去接水。

    李漠在后面打了他一下，欠揍的说着：“呦，起了。”

    盛海则扯了扯嘴角，准备回教室。

    上完厕所回来的陈悦凉就这样和盛海则在后门碰了面。

    陈悦凉停下示意盛海则先进去，盛海则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陈悦凉抬起头，看见盛海则没个正形的靠在门边，手里转着她的水卡。

    注意到女生的目光，盛海则想把水卡藏起不是，递给她也不是。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陈悦凉没管他，走进了教室。

    晚自习是地理，最后一节课老师让背书，陈悦凉翻着手中的教材，逐字逐句的背了起来。

    盛海则也难得翻开了书，李漠差点以为自己眼瞎了：

    “啧啧啧，发愤图强呢阿则。”

    “滚。”

    李漠只好低头玩手机。

    地理老师从讲台上往下走，陈悦凉看着毫不知情的李漠，叹了口气。然后用手指点了点他，示意老师。

    李漠迅速收好手机，等老师走后，李漠笑着说：“怪不得赵静延舍不得你。”

    盛海则注意到动静，也笑了，打量着女生搭在书上的手。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圆润，指甲里干干净净，反映出女生良好的生活习惯。连笔记都只有黑笔和红笔做的标注，字体笔锋锋利，彰显野性。盛海则印象中的女生笔记用五颜六色的笔，字体方方正正，他之前借过一个女生的书，看得眼花撩乱。

    这边李漠用自己的幽默风趣再一次吸引了陈悦凉的注意。

    “你初中什么样子？”李漠问道。

    “很普通。”

    “不可能，像你这种是白月光级别。”李漠嘴巴拉巴拉的。

    看向旁边正在“偷听”的某人，他又问：“初中有人追你吗？”

    “没。”陈悦凉面不改色地撒谎。如果他说有的话，这两个人肯定会问一大堆问题。

    “不可能。”李漠坚决否定。

    正说着，楚晴扭过头问：“悦凉，你平时都看什么小说啊？我也好想看，可总是看不进去。”

    陈悦凉只好说：“你自己想看什么？小说有很多类型，我推荐的你不一定感兴趣趣。”

    楚晴大大咧咧的：“你推荐的我都看。”

    陈悦凉只好说了一本之前看过的小说。

    “喜欢看小说啊你。”盛海则问。

    “对。”

    “那你们这种肯定都很喜欢小说男主，像白马王子一样。”

    这句话完全彰显出盛海则，那个恶劣的盛海则，不懂得尊重女生，总是说出一些无关紧要话。

    “我们这种？这种是那种？”陈悦凉直直问回去。

    终归是十六岁的男生，盛海则说：“成天看小说，做白日梦，梦见有人像白马王子一样。你天天不学习是不是做这种梦？”

    陈悦凉眼皮垂下，又抬起，迅速从一种烦躁转化为冰冷，让盛海则想起之前刚见到时的她。他没想到陈悦凉会这样，心慌了一下。而眼前的女生笑了笑，说：“看小说是我的爱好，随意评价别人喜爱的事物不是好习惯。”

    停了一下，声音愈加冰冷：“还有，你不是我，怎么确定我天天在做梦？”还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陈悦凉转头，兀自开始收拾东西。

    李漠眼看两人气压越来越低，急忙扯开话题：“快放学了，阿则，去吃面啊？”

    盛海则没理他，挠了挠头凑到陈悦凉旁边道歉：“我刚刚开玩笑，说的不对，你别生气。”

    陈悦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再说话。虽然她平时脾气很好，但不代表，她没有一点底线。

    的确不紧张了，在两个多星期的磨合下，陈悦凉见到李漠和盛海则也克服了障碍，逐渐接受了他们。

    如果说李漠是幽默，那盛海则就是玩闹中带着恶劣。

    他经常会抚摸陈悦凉的脸，会说她的脸白白嫩嫩的，一点痘都没有。

    他吃水果时还会拿着分给陈悦凉，逼迫她吃他喂给她的，陈悦凉面无表情的话他还会捏着她的脸让她笑。

    有时候他会使劲捏着她的脸，让她疼的皱眉他也不松手。

    陈悦凉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娃娃，不管盛海则做出什么动作，她都木然。

    她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年纪，她早已觉察到盛海则对她的不一样，像小孩子那样来博取她的目光。还会在别人面前突然做出一些暧昧的举动，让别人误会。

    陈悦凉无法张开口去说些什么，她不想向别人解释，她不想说话，也做不到说话。很奇怪，对楚晴她们，她随时随地都可以说出想说的话，可对别人，她一点也做不到。

    可是今天，她不会再做到没关系了。

    后来几天，盛海则收敛许多，陈悦凉也不会揪住不放。大家都不再是小孩子，都要学会原谅。况且，陈悦凉也不是轻易和别人闹矛盾的人。

    这天李漠和盛海则在别的班的朋友过来找他们，几个人都是体育生，进门时把刚接完水回来陈悦凉也包裹在里面。

    陈悦凉往盛海则旁边挪了两步，几人看见盛海则旁边站着的俏生生的女孩，气质清冷，都愣了一下。

    “我同桌。”盛海则介绍。

    “同桌好。”为首一个黑框眼镜的男生自来熟的打了句招呼，顺势坐在了陈悦凉的座位上。

    这让本来要回座位上的陈悦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原本站旁边看戏的盛海则捕捉到陈悦凉表情有一丝的不知所措与慌乱，被那傻兮兮的样子逗笑了。

    “秦让，边儿去，人姑娘还在这里站着呢。”

    这姑娘怎么也不说句话？盛海则在一旁看着，笑的邪气，眼中的人可爱的紧。

    叫秦让的男生笑着说：“对不起啊同桌。”少年说话的腔调玩味，周围人都在笑。

    只是……那笑容……可能是……姨母笑？

    陈悦凉抿了抿唇，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一群人哄笑，但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人都出去吧。

    “没事。”淡淡的一句，却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一群男生神经粗壮，仍在打趣盛海则：“阿则，你这小同桌可真温柔啊。”

    眼看女生脸色越来越苍白，盛海则连忙把人都“请”了出去。

    “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他们就那样，你别介意。”说来新奇，这是盛海则第一次着急跟人解释。

    陈悦凉觉得自己在无限下降，眼前发黑，听不清他说话，眼神涣散，微微颤抖。

    盛海则急了：“陈悦凉？要不带你去医务室？需要吗？”

    盛海则等了半分钟，正准备把人扶起来时，一只细长的手颤抖的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没事，我没事。”声音沙哑。

    那一刻，盛海则觉得自己很该死。可他又好像发现了陈悦凉的秘密，那个她隐匿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陈悦凉慢慢缓和过来，她怕盛海则觉察出什么，整节课都在偷看他。但是他表现的很平常，在观察数次之后，陈悦凉松了口气。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不确定是不是精神与心理疾病，但这是陈母都不知道的。

    快要放学时，盛海则慢慢转向陈悦凉。

    “你今天……没事吧？”

    陈悦凉预料到，隐藏好自己的情绪：“能有什么事？”

    “抱歉，”盛海则皱起眉头，又试探地问：“你……生病了吗？”

    应该吧，她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从善如流，不再笑容常在。

    “没有。”陈悦凉开口：“可能天生不太喜欢与人交流吧。”

    盛海则点点头，没再多说。

    回到家后，盛海则拨通了一个电话，那头的人接到电话后很惊讶：“怎么想起来跟我打电话了？”

    “姐，我想问你，比如你有个朋友……”盛海则斟酌着开口。

    “还我有个朋友，是你吧，你就直说吧，是不是个女孩子啊？”电话那头笑嘻嘻的。

    “女生，与她不熟或者陌生的人给她交流她都会……很紧张，有时候严重的话会颤抖，平时她干什么几乎都自己一个人，也只和很熟悉的人说话。”

    “你说她这样……是不是有些……问题啊？”盛海则避开了“有病”这些字眼。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盛海则讲述了和陈悦凉坐同桌以来发生的一些事情。

    “你这个朋友啊，有些自闭倾向，结合你给我说的一些反应，我觉得，个人猜测，她还有焦虑症，她家长知道吗？”

    “姐，她家长知道了就不会这样了。”

    “她有药物治疗吗？”

    “……我没见过。”

    “她……有问题这件事是你还有你一个人知道吗？”

    “我自己看她不太对劲，之前问过，她说没有。”盛海则发音有些困难，同桌那些不近人情的表现下竟然是掩藏着自己的自闭。

    “她可能还会表现出只喜欢一样东西，有时候会自言自语，答非所问。但她现在可能只是轻微的。”

    “只听你说的话我也只能确定这一点问题，但是姐姐要告诉你，多花时间看一下她，如果发生一些事情，使她情绪有些激动的话，对她不会很好。”

    “反正你也不学习，下课多与她交流一下，克服她的孤独。”

    孤独这个词，用在她身上最好不过。

    与姐姐通完电话，盛海则坐在沙发上，房子里就他一个人，没开灯，外面的光影忽明忽暗，照在他的身上。

    他的大姐在上大学，心理学专业。

    盛海则站起身去洗手间。

    凉水打在脸上，抬起头，镜子里的人浓眉，内双，正盯着自己失神。

    自闭倾向，家长不知道，孤独，激动对她不好……

    他从来不明白真正的喜欢，可现在他想让她好起来。

    可是，该怎么弥补之前对她的亏欠？盛海则细细回想他之前，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