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生
“我不想打草惊蛇,让别人抢先。
我很需要小T的人头。”
说到最后他真情流露,语气变得急迫,不像是引诱钱坤的谎言。
“有多需要?能让你脱光了原地跳舞吗。”
钱坤嘲弄着,同时不断寻找周围的生物信号,希望愤怒能让透明人露出破绽。
“当然,前提是你要帮我。”
透明人轻松地回答,好像这种小事不值一提。
“你可真下贱啊,没有尊严的吗?”
“只要做完了这单,我就能自由了。
为了直播还‘养育贷’,你想到的想不到的事,我都做过,所以。
就算有尊严,也是很远很远的事了。”
此时他的情绪不再激烈丰富,舍弃了节目效果,平淡地在吵闹的背景音乐里,混杂着自己的真心话。
“你是生育工厂出来的?”
“哎呀哎呀,一不小心,就聊得有点多了。”
透明人原地做了个空翻,冲着钱坤躲藏的位置,伸出两根交叉的中指。
“你以为你拖延时间的策略很聪明?鲨币,不帮我就去死!
刚刚聊天的功夫,也够我摸清你的脑机了。”
数条红框弹窗占据视野,钱坤的脑子里出现了一股灰色的巨量数据。
义体过热,电磁短路,生物信号紊乱……
透明人攻击着钱坤的脑机系统,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油锅里油炸,恶心又痛苦。
但也让他兴奋。
他通过这些灰色数据,找到了透明人的生物信号。
通过遭受黑客攻击,他终于和透明人建立了联系。
“比塞垃圾是吧,你以为我刚刚什么也没准备吗?”
【仁礼】开始调用链接的三个信源。
本来应该有四个,但朱利安的信号断了。
钱坤动用【仁礼】带来的算力加成,解析出数据攻击点,并把准备好的数据包,用【认知障碍】伪装成攻击流,不断反向传输给透明人。
两人干的都是一件事,通过不断塞垃圾数据,让系统和义体产生混乱排异。
但也有明显的区别。
透明人有着高性能的黑客义体,装载着对应功能的攻击模组,传输的攻击数据,能引起钱坤的过热,过载,生物体紊乱。
而钱坤只是凭借着庞大的算力,把杂乱的信息伪装成有效数据,塞给透明人。
只是给他接收的信号里,塞大量的白噪声,或者无关数据罢了。
至于能给透明人带来什么效果,就得看钱坤传输的是什么数据了。
“马的,你这个垃圾,你在我的视觉信号里塞了什么!”
纵使因为过热和系统瘫痪,钱坤眼里已是一片漆黑,脖子像是顶着一块融化的奶酪,但他还是狂笑起来。
“你就用你的高性能脑机,好好欣赏我给你找的,最精神污染的‘黄粱’片子,‘白雪公主大战七个小矮人’吧!”
在丰富的感官信号下,透明人有如身临其境,数不清的欢愉和恶心冲击他的精神,让他恶臭地嚎叫起来。
此时,他已经无力维持“隐身”,在地上蜷缩,扭曲。
钱坤的情况更糟糕。
虽然透明人现在的状态,让钱坤遭受的黑客攻击减弱了很多。
但高额算力负担,让他的脑机过热得一塌糊涂。
脸上,锁骨处的散热条,不断有浓烈的蒸汽冒出。
两人都只是凭借着本能,维持着数据的入侵,成了一场拉锯战。
时间拖延下去,透明人会留下心理创伤,而钱坤会死。
先动手的是透明人。
“狗日的,你的,垃圾脑机,怎么可能有这,大,大的算力……”
钱坤能感到攻击数据流减弱了,而与之相对的,【仁礼】被发现了。
透明人开始攻击【仁礼】,意图切断钱坤和几个下线数据源的联系。
他本以为这是易如反掌,毕竟垃圾的脑机,也只能运行垃圾模组,而这种算力协议相关的,都是高端模组,强行运行肯定会有很多漏洞。
本该是这样的。
在入侵【仁礼】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他看到了ICE。
公司级别的防火墙。
而且程序代码的编程方式,更是他闻所未闻,难以理解,至少不属于市面主流的大公司。
可是小作坊的编程语言,怎么会有ICE?
他不敢触碰任何逻辑单元,也无法原路返回,只能一边用他最擅长的伪装病毒,隐藏自己,希望不要被ICE发现,一边试图找一条脱身的路。
钱坤并不知道这些,他还以为是自己过载运行的算力起了作用,让透明人在海量数据里找不到北。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举起霰弹枪试图瞄准。
但眼前一片漆黑。
眼部义体瘫痪了,重启也做不到。
他想切换模式,使用肉眼提供的视野。
可系统已经失控,根本就触发不了改换视野的功能。
甚至他的颅内还响起了循环音乐。
寄寄寄寄,摆摆摆摆摆。
钱坤不断把酒瓶磕碎,举起里面的液体淋在头上,这才让他的过热状态好了一些。
但这也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他需要更一锤定音的做法,改变现在的局面。
在脑子一团糨糊的情况下思考,并不是件易事,但得益于“赛博精神病”,钱坤的思路被极大地拓展了。
他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不远处,在地上挣扎的透明人明显已经适应了许多,不再痛苦地嚎叫,甚至有点乐在其中。
再过一分钟,他就能完全适应,重新归于无形,并腾出手来解决钱坤。
“哈哈哈哈!”
随着癫狂的笑声,又响起酒瓶碎裂声,宣告着开始。
接着钱坤把尖锐的酒瓶颈部,刺入义眼的眼窝中。
因为贫困,他只改造了一只义眼,全程麻醉,手术中并没有什么感觉。
但他现在知道如果不麻醉,会是什么感觉了。
这股痛苦仿佛要把天灵盖掀开。
他明明张大了嘴,却呼吸不到空气,只有噎住般的呻吟。
当痛苦到达极点,他痛快地笑了出来,甚至盖过了喧闹的摇滚乐。
不,应该是融合进了音乐,融入了这座城市。
现在对他施暴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这座城市。
他不再边缘,他成了这座城市的受害者。
为了庆祝,钱坤高举一瓶新开的酒,灌进脸上所有的洞。
庆祝一场新生。
他的视野重新亮起。
因为义眼的脱落,脑机的停摆,他只能凭着自己的生物体,屹立在满地玻璃渣上。
钱坤俯视,第一次看见了透明人的本体。
没有迟疑,手上的霰弹枪迸出枪火,剧烈的后坐力让枪体直接飞出,扭伤了他的手腕。
准心偏了,但还是有些弹丸打凹了透明人的头颅。
钱坤喘着粗气,尽力踱步着,走向地面蛆一样扭动的身影。
气泵推动,注入感官抑制剂,透明人脱离了痛觉的钳制。
同时因为物理冲击,系统自动重启,更新了地址密匙,他摆脱了庞大的算力数据流,抬头准备起身。
跟钱坤对上了眼。
枪声,金属声,肉体碎裂声。
贴脸的袖枪,射穿了透明人的脸和脖子。
手臂上弹出的利刃,刮掉了钱坤右臂的一层肉。
透明人还想从身上摸枪,被钱坤清空弹夹,钉穿在地面。
最后钱坤单膝跪地,举着袖枪按在透明人的眉心。
砰。
陷进去一个大洞。
而袖枪仿佛炸膛了一样,在左腕解体,碎片飞溅。
这里一下子就安静了,只有远处的音乐震耳欲聋。
两人僵在原地,不再有动作。
直到透明人沙哑的声音响起:
“哥们儿,帮个忙呗。
帮从我脑子里掏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