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纱厂老旧的住宅区透露出杂乱的生活气息。

    雨水冲刷脱落的墙皮上挂着的空中电线互相纠缠，在阳台上晾着的衣服迎风招展。

    张元大步跑过拥挤的小区，回到了自家的楼栋。

    他家住在一楼，向阳的那一面有围绕着草棚私搭的小院子。

    张元兴致勃勃，刚刚打了一场胜利的单挑，现在还回味无穷。

    他拿出自己的篮球，表面已经磨得脱线了，球体也已经扁平变形了，看上去更像是一颗橄榄球。

    张元压低重心快速运球，篮球在他的手中像胶水黏住了一样。

    他手臂青筋暴起，运球力量感十足，清脆的嘭嘭声连绵不断。

    单手运球过腿环绕，体前inout大力运球，背后快速运球等等，左右手每一项都加练一次。

    篮球在他的手上快到看不清轨迹，但是他仍然不断地加速。

    “还是不够强。”

    张元想着刚才的单挑，一直练到满身汗水。

    “张元，张元来吃饭了。”

    屋子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哇，今天吃西红柿炒鸡蛋。”

    张元拿起碗就要盛米饭。

    “去洗手，你满身臭汗的，别拿碗筷。”

    张元嘿嘿一乐，立马立正敬礼，老实去洗脸。

    “妈，我跟你说个事。”

    张元妈妈头都没抬，只是吃着自己的饭。

    “又是什么馊主意？”

    张元表情严肃，认真道：“我要考一中。”

    张元母亲愣了一下，手里的碗筷都停了，犹豫道：“儿子，你有志气很好，但是不是不要太好高骛远了。”

    张元猛扒一口饭道：“妈，你要相信我。”

    “儿子，你怎么想着要考一中？”

    张元眼中泛光道：“今天我听说一中的篮球队很厉害，我想进去打篮球。”

    “儿子，你的成绩……”

    张元握紧右拳，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从今天开始，我认真学习转过年的中考我肯定能够考上。”

    张元母亲深感欣慰，无论儿子最终结果如何，只要他有这份努力的心意就好。

    “那你要抓紧行动起来，你有不会的问题可以问你鹮鹮姐。”

    张元撂下碗筷，直接从房间里拿出书来。

    “我现在就去。”

    “诶，你注意点，她身体不太好，你别太打搅人家。”张元母亲喊道，“你饭不吃啦？”

    张元抱着课本直接来到了顶楼的朱鹮家，他砰砰砰得敲了几下门。

    “谁啊？”屋子里一个中年妇女不耐烦地问道。

    沉重的脚步拖拉着拖鞋，窸窸窣窣地走到了门口。

    “啊，张元啊，你怎么来了。”

    “阿姨，我来找朱鹮姐问学习的问题。”

    朱鹮的妈妈明显有些疑惑，让出位置来：“你这是怎么着起了学习性子了？”

    张元朗声道：“我要考一中！”

    “哈哈哈，你从小就能说乐子。”朱鹮妈妈笑得前俯后仰。

    张元来到卧室，朱鹮斜靠在床上，身前放了一个小桌子，上面堆满了书。

    朱鹮皮肤苍白，鼻梁挺立，黑色的长发垂到了床上，侧脸隐藏在黑色瀑布之中。

    她的眉目中带着英气，如果不是因为虚弱带来的疲惫，朱鹮一定光彩照人。

    “鹮鹮姐，我来找你学习。”

    张元和朱鹮同龄，但是小了几个月，从小到大朱鹮成绩一直很好，是整个纺纱厂的别人家孩子。

    “好呀，你什么题不会？”朱鹮将头发别到耳后。

    张元底气十足道：“我要考一中，现在什么都不会，都要从头学习。”

    朱鹮眉毛一挑，笑道：“真勇敢啊。”

    朱鹮母亲在一旁连忙道：“张元，你有不会的题就问鹮鹮，从头学可来不及，明年就要中考了，我家鹮鹮还要冲中考状元呢……”

    “妈！”朱鹮提高声量道，“帮张元学习对我的复习也是查漏补缺。”

    朱鹮母亲张张嘴说不出话来，拍大腿道：“学习我也不懂，全看你自己了。”

    张元搬了个马扎坐在朱鹮的床边端端正正的坐好。

    朱鹮拿出几个本子交给他。

    “你先看，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

    张元打开本子，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各种知识点。

    “鹮姐，你这个字哦……”

    朱鹮嗯了一声，伸过头来：“我写得很乱吗？”

    “真好看！”张元大声道。

    “那当然。”朱鹮扬扬下巴，“毕竟是我。”

    张元比着朱鹮的笔记开始学习，她的笔迹不仅锐利清晰，内容也很详实。

    不仅理科类的数物化图文并茂，对于语文英语这样需要长周期学习的科目，朱鹮也记录下自己的学习心得。

    “你哪一科目需要补习？”朱鹮好奇问道。

    “道法。”

    “只有道法吗？”朱鹮有些不可思议道。

    张元埋下头：“除了道法以外的所有。”

    “啊，那难度有些大。”

    张元重重地点点头，然后就开始啃起笔记，时不时询问遇到的难题。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张元伸伸懒腰，身上发出了咔嚓咔嚓的脆响。

    “鹮鹮姐，我先回去啦。”

    “好。”朱鹮皱着眉头似乎思考着难题。

    “笔记我拿去看一下。”

    “好啊。”

    “鹮鹮姐，明天我能在学校看到你吗？”

    朱鹮抬起头来，她皱着眉头，似乎思绪有些沉重。

    “去不了啊，鹮鹮身体不好，去学校出了事的话可怎么办！”朱鹮妈妈说道。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张元略带遗憾道。

    “不留下来吃晚饭吗？”朱鹮妈妈一边说着已经把门拉了开来。

    “不啦，阿姨，我妈已经做好饭等我回去了。”

    张元一路小跑回家，他吃完晚饭又认真学习到深夜，引得母亲一阵啧啧称奇。

    他这一晚上睡得特别香，他甚至梦见自己加入一中的篮球队大杀四方，一路远渡重洋，成为了世界级的篮球明星。

    咚咚咚！

    张元从梦中惊醒，他连忙爬起来，发现外面天还没亮完全。

    “谁啊？这么早！”

    他懵圈着开门，发现朱鹮和她妈妈站在门外。

    朱鹮穿着校服，看上去有了许多精神。

    “早上好。”朱鹮脆生生道。

    “张元，你今天陪鹮鹮去学校好吗？”

    朱鹮妈妈脸上写满了担忧，似乎并不放心她离开家。

    一直到张元骑着自行车带上朱鹮，他都没搞清楚怎么一回事。

    “阿姨不太容易说服吧？”张元询问道。

    “哈哈哈，你很懂啊，我可是争取了一晚上才说服她让你把我带出来。”朱鹮拍拍他后背道。

    张元也笑了起来，他将自行车蹬得飞快，朱鹮的长发随风飞舞起来，泼墨出一种解脱牢笼的自由。

    一路上遇到的同学都惊讶地和张元打招呼，有几个混小子还对着他吹口哨起哄。

    到了学校，张元一路把朱鹮送到她的座位上。

    朱鹮周围的几个女同学都很惊喜，热络地拉着她手聊了起来。

    张元放心地准备悄声离开。

    “张元！”

    “啊？”张元扭头。

    “要认真复习。”朱鹮说道。

    张元用力点点头。

    “加油啊，朱鹮家的小帅哥。”

    其他的女生也笑着起哄，响起一片银铃。

    张元红着脸猛猛地跑出教室，只觉得有用不完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