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时，却见两个小辈都涨红了脸，孙忘川立刻明白，应是误会了什么。

    他说的双修可不是男女和合之术，寻那床笫欢愉。却指的是孙宸睿体内的蝶魂，它亦藏在体内修炼。与那寄体同时修炼，算是双修同进。

    于是将这话说了，方才解了误会。却也惊疑，这两小辈竟然已经能听懂双修的意思，知那男女之事。不过却没点破，心下已然有了计划。

    如今沐香川出海历练，只能自家做主，请了两方家小，主他俩成婚。心中暗记下此事，先完成那蝶仪，不能误了大事，等三五日后说与两个小辈听。

    却说孙忘川带领孙宸睿，沐冰轻，以及沐少君赶往一处山坳。一路上雾气蒙蒙，他却头前急匆匆赶路。孙宸睿虽然和他只隔着两丈远，却只能看到他的模糊背影。

    走不多时，路变陡峭。白茫茫只见枝叶陡现，隐戳戳听似有人密语，雾蒙蒙回首不见来路。青石台壁上全是细珠，湿漉漉还曾汇成滴水，鞋履没入湿草缠藤，软泥滞住人足。

    那沐冰轻剑上凝结了浅露，细密密铺满剑鞘。四下观瞧，雾霭霭不知身在何处，却像是迷失在梦中。桃林深处莺啼住，怪枝梢头鸦藏树，偶有山鸡惊飞起，扑面而来遁白雾。满头白霜寻仙峡，闻听山歌察雾隐，玉带薄衫入寒川，枝花巧叶缠剑戟。

    却说这大雾弥散，正是藏匿的时候，别说了有人会察觉，就算是跟着脚印，也未必能寻得四人踪迹。那沐香川好手段，把那虚天五行兜翻了，造出这弥天白雾。笼罩了半县土地，就是要掩人耳目，秘密寻那蝶处。

    却说此间越走雾越大，越走越偏。沐冰轻不自觉靠近了孙宸睿，指尖一钩，却握住了孙宸睿的手，一副娇羞又害怕的模样。他两人走在最后，自然没被前面长辈发觉。那孙宸睿也大胆起来，一把将对方玉手牢牢抓在手心。回敬以暖暖的安稳，却眉间不动声色，只抬头走路。

    那沐冰轻被他拽了，急急跟在身后，轻盈乖巧如一位被寻回的晚辈。也不说话，只静静跟了，偶见孙宸睿回头确认，却也目光自然，点着头示意她无事。有到沟处，却环他脖颈，靠在胸口，乖巧的被抱了过去。每到坎处，却单膝跪在肩头，趟过低矮处。偶有崴脚缠足，便被他扶上背，每每被温柔呵护。却是走累了，还同喝一捧山泉。歇脚处，还揉那手心手背。

    两人算是芳心暗许，彼此间一见钟情，互相认可了父母辈的安排。只等那吉日定了，再敞开那心扉，细说那旧日趣处。

    几人只顾赶路，却不曾注意，已然被人跟踪多时。一人遁在雾中，不远不近的跟着。险被人察觉时，立刻学些布谷蛐蛐叫唤，遮掩过去。他却不曾被雾气迷失，也不曾关注那沐冰轻的美貌，却只是死死盯着孙宸睿，不知有何目的。却一路耐着性子跟着，不到隐处绝不现身。

    天近晌午，天散为薄雾，已然能彻底看清四处。他们故意绕了些弯路，却也行走了三四里。

    却说那孙忘川带领他们穿过一条隐蔽的洞径，钻入了一处山坳。洞径内有些狭窄，只能容得一人通过。又来回绕转，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在那洞径中段，立着一块界碑。界碑被杂草掩盖，污泥沾染，隐约能望见三个字，散心原。

    几人鱼贯而入，七拐八拐终于寻见尽头，终于见到那散心原全貌。却见那山峦掩映之处，竟然藏着一处平原。那山谷足有一个村子大小，却四山围住一处山坳，其间杂植着桃李。正是那满山花开时节，处处一片映红。

    谁曾想，此间竟然还藏着这么个去处。只因洞口被人掩盖，略略做了禁制，装了驱兽的陷阱机括，此间又人迹罕至，才长久没被发觉。四面又围着山，无法攀爬，却成了个无人打扰的桃源。群聚了些飞鸟，落英缤纷时节，莺莺燕燕乱啼，正是游移好去处。

    虽说是一处山坳，却也有很大一片平原，几处麦场大小。平原之上建有一处木舍，两边排开，每边有七八间。里面贯穿着横木，埋着缸瓮。

    木舍围住一处灵壤，建了个九尺长宽的砌石护栏，石栏露出高度有五六寸高。那灵壤是沐香川从山齐国离云司寻得，应是那蓬莱宗紫霄宫某位真人的洞府中偷偷采集的。因本身存有灵气，又经过沐香川注魂，因而成了灵生灵长的灵壤。因它十分珍贵，得土十余载，才堪堪留下这九尺长宽的一小块来。

    那灵壤的灵气虽不能提取出来，却能种下灵根，蓄养灵虫灵宠。其间培育过灵艾，灵紫花马兰，灵蚁，灵蜗。所种植之灵植，自然比普通土壤所生长出的植被要茂盛，花色也更正。因那灵植灌入了灵气，生的是铜枝铁叶，也不怕青虫病害，也不怕鸦雀啄食，且药用价值更高。那所生灵蚁也比普通蚂蚁要厉害，惯能食铁餐铜。那灵蜗也是改了性情，不再躲藏隐蔽。却能吃下蜈蚣，追赶蝎子，赶走蚊虫，还能爬树如飞，比那稻草人和啄木鸟更可靠。

    可惜这灵壤不能豢养大体型的牲畜，要不然养些铁犀猛鳄，也能助两家战斗时驱使。

    这灵壤虽好，却也有弱点，就是不能辟火。最怕那异火灼烧，化了焦土便是那废土一般。结块不化，永不能再种再养，还需要铲除。因此孙沐两家都格外注意，平日里也是将那灵壤用四象毒丹阵护持着，又罩着罗天雷霄退敌咒，又受那《练树法》风种散原的监测。

    四象毒丹阵布置着毒丹，接近之生灵皆受它毒控，不死即残，走不出百步。那罗天雷霄退敌咒亦能三十三次退敌，虽不能伤人，却也能将筑基以下的修士频繁击退雷麻。若要破解驱散咒法，需要八九个时辰，能拖到有人过来查看为止。

    可惜他两家都不善阵法，那毒丹阵还是沐香川在洛书阁中习得的普通阵法，套用上了孙家毒丹。因那罗天雷霄退敌咒只是一段残咒，堪堪只留有击退的功效，却不能引雷霄布雷电伤人。

    如今灵壤上种了灵艾和马兰，灵艾绿叶存露，马兰开着紫花，引来三三两两的蝴蝶停留。

    那灵壤边建了一座祭祠，却只是个一人来高模样，矮小闭塞只容得下一尊道像。唤做木德星君，传是一位山君。

    那石板堆砌的小祠堂正中额上浮刻着“龙阳上清帝文君”几个字。左刻三坛海会点化，右刻九天荡魔真传。且不识他是哪方神魔，或是地方仙君，却这石台已有五六百载，满是风蚀刻痕。

    自有这山坳桃源之始，便坐落在此间，也无人来祭拜，断了香火供奉几百载。孙宸睿自然要翻看各种书籍，查看它来处。便是翻烂了卷籍也没找到正式记载，只在《大荒经》南经上寻到只言片语。

    有黄龙垂胡髯迎黄帝，帝乘龙天时，遗落一片木霄，坠于天渊国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