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末，我不能回去。”

    数天后，清晨，沐汐跟着寒末从山洞里出来，走了几步停下了，原本已经说好直接回城，看来她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

    寒末扭头问：“你决定了？”

    “嗯。”

    “走吧。”

    寒末一早就有预感，这一趟禁地之行肯定少不了，站在沐汐的角度，假如就这么回去，恐怕一辈子都不得安心。

    他理解沐汐，只是，去禁地九死一生，死人没法讲孝悌忠信，沐汐若死了，她的母亲就真成了孤魂野鬼。

    想起沐夫人，寒末一阵头疼。

    要想把她接回去，必定是暴露身份之后，届时，杀父杀母以及灭族之仇，沐汐以及整个家族绝对是和他不死不休……

    “寒末，谢谢你！”

    沉默了好一会儿，沐汐开口了。

    寒末瞄了她一眼，加快了速度。

    “站住。”

    二人来到禁地外，两名美少女从里面跑了出来。

    又是玄极宗弟子？

    寒末瞟了一眼，目光停在其中一个脸上，有些面熟，想不起来是谁？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眼珠。”

    对方径直朝他撞过来，走向沐汐，阴阳怪气说道：“这下好啦，你也成了孤儿，开心了吧，满意了吧……”

    “冰云姐，禁地里发生了什么，我娘……”

    沐汐没有生气，而是哭上了。

    这时，寒末也想起来了，少女是沐汐二叔的女儿沐冰云，君无忧屠杀沐家族人时，沐冰云刚好被玄极宗选上，幸免于难。

    “还有脸提你娘，她活该，她早就该死，现在才死是便宜她了。”

    “冰云姐，对不起……”

    “别跟我扯些没用的，你是想去寻你娘的尸体吧？”

    “是的冰云姐。”

    “蠢货。”沐冰云狠了沐汐一眼，“去禁地必死无疑，你是去送死吗？”

    沐汐看了看沐冰云，目光移向寒末。

    沐冰云冷笑道：“看他，你不会对一个废物报什么希望吧？”

    “冰云姐，我想去看看。”

    “你想死我不拦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我知道，可我……”

    “你确定要去？”

    “要去。”

    沐汐语气坚定。

    沐冰云摇了摇头，说：“随你，反正我也不打算回沐家，以后恐怕也没机会见面了，再见。”

    说着，沐冰云大踏步离开，干脆，利索。

    沐汐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话来。

    寒末吐了口气，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禁地，没多久便碰上一头三级妖蟒，本可以绕开的，寒末让沐汐砍了。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他的豹肉所剩无几，而且，蛇肉更加鲜嫩可口。

    吃了几天的烤肉，沐汐也有了经验，她将巨蟒砍成无数小块，寒末拿出芭蕉叶包了，两人继续前行。

    “跟紧我。”

    二人来到毒瘴区域，寒末更加谨慎起来。

    毒瘴外，他查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大妖的足迹，毒瘴内，光线昏暗，任何疏忽都可能送命。

    “寒末，我们从树上走？”

    “有毒。”

    “哦。”

    沐汐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累赘，明明是自己的事，却什么也做不了。

    妈妈曾和她说过，禁地最可怕的并非妖兽，而是毒瘴，越往深处越可怕，不少强者进去，不知不觉就中招，最终成了妖兽的口粮。

    “寒末……”

    “怎么啦？”

    寒末回过头来。

    沐汐楚楚可怜望着他：“我……我不想去了。”

    “说什么呢，跟上。”

    从她眼神里，寒末看到了纠结，更多是痛苦。

    作出这样的决定，怎会不痛苦？

    沐汐寻母亲的决心没变，可面对恐怖的环境，冷静下来发现，以她的修为，五级妖兽都打不过，如果碰上五级高阶，甚至六级，没有半点生还机会。

    “等一下。”沐汐坚定道，“要么你回去，要么我们一起回去。”

    寒末沉默片刻，反手抓着她的手，加快速度朝里面跑去。

    被一个男人抓着手，沐汐的脸顿时火辣辣的，回过神来，她甩开寒末，大声说道：“走开呀，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为什么要管我？”

    寒末被吼得一愣一愣的，本想怼回去，看着泪眼汪汪的小脸，一下子软了，说：“我的确不是你什么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天赋没实力，没钱没势，就该一个人流浪，一个人孤独，一个人死去……”

    “寒末……”沐汐抹了抹眼睛，“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

    沐汐盯着他的眼睛，总感觉哪里不对，想了想，一把推开他向前方跑去……

    没跑多远，手再次被抓住了。

    第二次被男人握着手，虽然很羞耻，但她一点也不抗拒，只有温暖，心安。

    嗷呜……

    糊里糊涂被带着跑了二里地，后面传来妖兽的吼叫，沐汐突然慌了，以寒末的警觉，必定是一头五级以上妖兽。

    “怎么办，寒末？”

    噼里啪啦，妖兽来势猛烈，沐汐看见了，是五级中阶。

    寒末扭头瞟了一眼，说：“你往左跑，我引开它，快。”

    “我不。”沐汐往左跑出去十几步，突然又折了回来，“你往右，我来引开它。”

    “好。”

    寒末没有丝毫犹豫，甩开膀子转向了右侧。

    沐汐稍稍犹豫了一下，脚下发力，身后留下一道道残影，飞射而去。

    五级妖兽有多强，她是知道的，除了拼命逃窜别无选择，可是，想从对方眼皮底下逃走，堪比登天。

    “寒末，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们来世做朋友……”

    “妈妈，汐儿来陪你啦……”

    沐汐开始准备遗言，话音落下，她突然发现，身后似乎没了动静。

    停下来观察了一会儿，妖兽是真没有追来。

    “寒末……”

    嘴角上扬，来不及激动，后知后觉的她大喊一声，折了回去。

    沐汐猜对了，寒末支走她，将豹肉砸向妖兽，对方一口吞下，纵身猛扑。

    他回跑了几里地，眼看被追上，祭出虚鼎罩住对方，拖着疲惫的身子返了回来。

    “大骗子……寒末，你没事吧？”

    看到他，沐汐老远就扑了上来。

    寒末大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喝道：“别管我，快跑。”

    他看起来不对劲，像是力竭的样子。

    没错，他祭出小鼎，好不容易积累的灵气被一下子抽干，应该是小鼎的赠送服务到期了。

    寒末那叫一个悔，为什么不是祭出无忧将其斩杀？

    “你忍着点，我们先跑。”

    沐汐吓得不轻，伸手挽着他的老腰提起来，夹在胳肢窝下转身就跑。

    和他相处时间长了，沐汐对他的话已是深信不疑，他说跑，只管跑就是了。

    “放我下来，向右。”

    “向右？”

    沐汐转身向右，并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

    寒末哼哼道：“我的脚？”

    “脚？脚怎么啦？”

    “放我下来。”

    这个女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野蛮。

    沐汐抱着他，他的脚拖在地上，碰到石头树叉什么的，那叫一个痛，可他又没力气挣脱，那叫一个可怜。

    “寒末，你骗我。”

    “我的脚……”

    “你的脚，受伤了吗？”

    沐汐放慢速度，扭头看到他的脚，啊的一声，赶紧将他放下来，伸出手去帮他揉。

    寒末打开她的手，说：“继续跑，应该快到了。”

    沐汐看了一眼前方，又看了看他，没了主意。

    寒末站起来，摇晃几下，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站稳了，说：“走，我没事。”

    灵气被吸干，无非回到之前的状态，缓缓，他还能走。

    沐汐扶着他，二人小心翼翼朝着天坑方向前进。

    “娘……”

    一个多时辰后，沐汐停下来，眼睛望着前方，泪水默默流了出来。

    如此巨大的天坑，别说是人，神仙恐怕也在劫难逃。

    “娘，对不起，汐儿不孝，汐儿没有办法带你回去了，呜呜……”

    走到距天坑十余米距离，沐汐跪在地上，情不自禁，悲痛欲绝。

    离家时，娘死活不让她来，可来了又如何，娘没了，她连娘的尸骨都没法带回去……

    “沐汐，我们该走了。”

    情况不妙，寒末看见远处有树木在晃动，并传来轻微响声。

    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如果后方出现妖兽，逃无可逃。

    “快跑！”

    说来就来，妖兽出现了，寒末上前抓着沐汐，拖起来就跑。

    完了……

    两人向左侧跑了一里地，一头六级妖虎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寒末跑向右边，又一头五级出现在视线里。

    “人类，无路可逃，受死。”

    妖虎开口说话了。

    尽管知道六级妖兽已能口吐人言，寒末还是很震惊。

    沐汐也被吓到了，握着他的手越抓越紧，整个人都在颤抖。

    “寒末，我们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寒末当然知道此时的处境，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大声道：“这位虎前辈，我们无意冒犯，可否留条贱命，这就离开？”

    “离开？”妖虎哼了一声，“狡诈的人类，灭我多少同类，还妄想活命。”

    妖虎的话听上去没毛病，寒末之前斩杀过妖兽，可那是妖兽先攻击他，以此作为理由杀他，不成立。

    不过，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拳头才是硬道理，他问沐汐：“怕吗？”

    “怕，寒末，我不想死。”

    沐汐紧紧依在他身上，瑟瑟发抖，声音都在颤抖。

    没有真正面对死亡，谁都不怕死，真正面对，又有多少人能坦然？

    而且，沐汐现在舍不得死了。

    寒末也怕，他已经死过一次，比别人更害怕死亡。

    正因如此，他要争取生的机会，无忧不能暴露，那么，只能这样了。

    “不怕，我们退。”

    握着沐汐的小手，两人缓缓后退。

    沐汐猜到了他的意图，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不要，我怕……”

    “快，阻止他们。”

    妖虎也看出了端倪，率先扑了过来。

    寒末尝试召唤小鼎，毫无动静，他呼了口气，伸手楼着沐汐小蛮腰，纵身一跃跳向天坑。

    沐汐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双手死死搂着他脖子，闭着眼睛靠在他肩上，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