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这样的日子，我真的是过得够够的了!”

    “跟你结婚都快二十年了，你能不能努力点，加把劲，哪怕让我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啊!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才选择跟你!”

    听着妻子在外面歇斯底里的抱怨，李羡坐在马桶上吧吧的抽着烟。

    今天过完生日，他就三十八岁了，前些日子，公司以年纪过大，接受新事物较慢为由，把他的位置让给了一个刚毕业出来，啥也不懂，也没实力，只会满嘴跑火车的大学生。

    现在自己没了工作，儿子女儿又得交学费，还得还房贷车贷，生活一下子就陷入了苦井里。

    妻子不抱怨，那才不正常。

    他还想哭呢，这样的生活实在太难了……

    李羡狠狠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在烟雾缭绕里，叹了口气。

    可他就是这样的人啊，虽然心中一直怀揣着远大抱负，但奈何钱包和实力一直都是短板。

    现在回头看来，其实他平庸的一生早就在出生时就已经被注定了。

    读书时，成绩不上不下，好的学校够不着，差的学校去了也是浪费钱，于是没读大学。

    上班时，被老板嫌弃学历低。

    结婚后，赚的钱仅仅够家里开销，多一毛都没有。

    一个毫无亮点，普普通通的人，注定会过上毫无盼头，一地鸡毛的生活。

    谁又不想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多姿多彩，妻贤子孝，永远充满希望呢？

    可是人与人呐，是有阶层的，那是一层看不见，却怎么也进不去的屏障。

    想要过得更好，就得跨越阶层。但仅凭一个人的努力，完全不可能。

    那些说，自己的命运全靠自己主宰的人纯纯就是在扯蛋。

    就像《送东阳马生序》里宋濂说的那样，只有努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生。

    真励志啊，但毕竟是极少数，是幸存者偏差。

    真实情况是，大多数人，不会从一开始就清醒且饱含动力的想要去做什么。

    而是背着各种各样的枷锁，或者处于迷茫状态，亦或者沉迷于玩乐。

    甚至直到死去，也意识不到自己想要活出怎样的人生。

    等到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却也蹉跎了青春岁月。

    随着时间的沉淀，最终归属于家庭带来的光圈里。

    而更多则是沉淀到芸芸众生之中，成为其中一员。

    待在自己的阶层里，苦苦挣扎，或者干脆躺平。

    不管你愿不愿意，生活就像一个巨大齿轮，与它齿槽交合，还尚能过去，反之就只剩下分崩离析。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李羡都有一个疑问，难道人来这世上的意义就是为了背房贷车贷么?

    活了三十八年，他现在算是活明白了，想要获得舒坦，就得往名利仕途上靠，或者赚大钱。

    坚信那谁说的；钱没了可以赚，良心没了赚的更多。

    可是，三十八岁了，自己脑子是清醒了，身体却越来越吃不消，就刚刚，尿尿还分三个岔。

    如今还有妻子儿女，要吃饭，要花销，现在创业，显然已不现实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人生能重来，让我富得流油，就算娶刘亦菲我也愿意。

    反正再也不想平庸了啊。”李羡心中感慨万千，擦完屁股，正准备起身冲水，一股眩晕感忽地上涌，两眼立马就是一黑。

    “李羡!”

    “……”

    “李羡，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呜呜……我再也不骂你了。”

    “……”

    “李羡!”

    嘶——

    李羡忽然觉得手背很疼，眼前有些刺眼，脑袋昏昏沉沉的。

    朦朦胧胧，他看到了一个地中海老头。

    李羡怒了，下意识的把烟叼在嘴里，“老登，你敢打我?”

    说完却懵了，他忽然发现眼前老人的面孔有些熟悉。

    老头穿着米白色衬衫，手里拿着手指般粗的藤棍子。

    明明戴着一副老花镜，眼睛却总是从镜框外看人。

    李羡眯了眯眼，怎么看都觉得这家伙很像自己那读书生涯中，最不负责任的高中班主任。

    “你说什么？”班主任不可置信的问。

    什么情况？

    李羡皱眉，目光扫了一圈，发现自己不在厕所，周围竟然都是学生，自己也穿着那件涩痛整个青春的蓝白色校服。

    一张张稚嫩的脸庞，既熟悉又陌生。

    出乎意料的，却又情理之中地与某段岁月记忆重叠在了一起。

    我这是……重生了吗？

    重生到了2009年的高三?

    “问你话呢，你昨晚偷鸡摸狗去了？”班主任瞪着眼，手里的教鞭在桌子上敲了敲。

    李羡回过神来，忙道:“没什么，您听错了。”

    他心思还放在重生这件事上。

    可要是重生的话，怎么还不见叮呢?

    别人重生都有叮的。

    班主任声音陡然拔高:“叼只笔在嘴里成什么样？学人家抽烟么？”

    “他失恋了，估计一整晚都没睡好吧。”角落里幸灾乐祸的同学逗笑道。

    “嘿嘿……”有同学忍不住笑出了声。

    嗯…是熟悉的口臭，李羡揉了揉鼻，取下被他当成香烟的笔，悄悄向后仰了仰头，躲避这种无声的剧毒攻击。

    “零零零……”突然下课铃响。

    班主任立马换了副事不关己的面孔，淡漠道:“你好自为之。”说罢便匆匆离开了教室。

    李羡呼了口气，缓缓坐下闭上眼睛，尝试用意念唤醒一下金手指。

    很可惜，他失败了。

    什么鬼，系统不是重生都有的标配么？

    我穿了个假的？

    噢，这可真让人叮寒。

    “嘟嘟……”裤袋里突然响起了短信铃声。

    李羡很快就接受了没有系统的现实，那没办法呀，不接受还能怎样。

    掏出手机一看，是备注为菜头妹的好友发来的QQ信息。

    菜头妹:“（表情难过）菜头锅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没睡好。”

    尘封的记忆彻底松动，李羡抬起头，习惯性的扭头看向三组第四个位置。

    和无数个在梦中重复的记忆片段一样，那里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女孩。

    今天，她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修身的牛仔裤。

    曲线优美的侧脸，天然红润的薄唇，还有淡淡汗水下贴着些许头发的白皙脖颈。

    和望向自己时，那带着真切关心的明媚眼眸。

    请问这谁受得了?李羡眉头微皱，眼里却逐渐凝重。

    这女孩他当然记得，高中时代的班花翟欣然。

    自己从初一追到高三，追了六年的白月光。

    当年简直就是被钓成了翘嘴。

    按性格来说，他李羡不可能当舔狗，打死也干不出死命纠缠的事。

    问题是，这翟欣然每次感受到他的退却和疏离后，立马又以温柔的关怀，和委屈的倾诉，等一些列手段包围，每次都让他无法下定决心远离。

    什么“我们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

    什么“高三了，我们应该一起努力，走出福花县，走向更宽广的世界。”

    什么“上大学我就答应做你女朋友。”

    拒绝后再给希望，然后再继续拒绝，总之就是时刻的吊着。

    这样高明的手段让年少的李羡无法自拔。

    甚至还表现得非常专一，主动与其他女生划清界限，并且心甘情愿的随叫随到，伺机在左右。

    直到高三毕业那天，翟欣然和一个高高帅帅，家境富裕的男生穿着情侣装，出现在面前。

    那天的她打扮漂亮，眼眸里的温柔时刻落在男生身上。

    主动挽着男生胳膊，一蹦一跳地走来，笑着问:“怎么样，我男朋友帅不帅?”

    李羡记得很清楚，那天照在身上的阳光很暖，心里却感觉很冷。

    翟欣然那雀跃的每一蹦，每一跳，都踩在了他心脏上。

    从那以后，他道心就破碎了，加上高考失利，双重打击下，从此一蹶不振，不分白天黑夜的在家躺了五年。

    后来在父母的渴求下，便早早相亲，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

    可惜，着急忙慌的赶，也没能让母亲在临死前，抱上日思夜想的孙子。

    这也成为了他一生最遗憾的事。

    再后来就是自己的一生，开始了没有丝毫停顿的运转，必须夜日继日的工作才能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李羡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还好，他重生了。

    现在的他心态稳如老狗，滑动手机，展出九键，编辑道:“你想说什么？”

    翟欣然先是发来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又发道:“我现在真的不想谈恋爱。”

    李羡立马回复道:“嗯，好的。”

    看到秒回的回答，翟欣然从课桌上抬起了头，表情有些错愕。

    透过文字，她似乎感受到李羡那淡漠的态度。

    李羡微微一笑，不用看，他也知道翟欣然看了过来。

    不出意外的话，CPU人的话马上就要发过来了。

    “菜头锅，你知不知道女孩子都喜欢愿意为她付出的男生，而不是只会一直说怎么样怎么样的那种。”

    “哦，原来是这样啊。”李羡配合的回了一句。

    “所以啊，我只是现在不想谈恋爱，但如果你能一直好好对我，等到高中毕业，上了大学，我肯定也会第一个选择你的。”

    哎哟，我差点就信了……李羡笑了，要不是经历过当年的事，知道结果，他现在就真的信了。

    “你以为你谁啊？”

    “你什么意思?”

    李羡淡淡一笑，没有再回，将手机揣进口袋里，走出教室，到走廊里吹吹风。

    他现在头脑清醒得可怕，翟欣然之所以一直吊着自己，无非是还没有找到更合适的。

    而他，现在只想狠狠地享受重来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