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的入门仪式极其简单，何道君告诉他，现在的他还太年轻，自我价值观还未固定，未来的路还长，不适合在山上清修，只能当俗家弟子。

    安静肃穆的祖师堂内，何道君让他敬了三炷香，磕了三个头，说了几个他必须遵守的门规。

    这简单到毫无仪式感的入门礼让赵恒摸不着头脑，其实在进入这里之前，他已经有了三拜九叩的思想准备。

    “下去吧，待会儿让林师弟带你去前山报道。”

    “是。”

    赵恒怀着忐忑的心情顺着来时的路回到了昨天休息的房间，林修北坐在门前的太师椅上喝着茶，见到赵恒回来，他才看了过来。

    “挨锤了？”林修北眯着眼问道。

    “嗯。”赵恒点头。

    “嘿嘿，伤得严重吗？”

    赵恒走到林修北身边，用水壶往茶杯当中添了点热水，这才轻声道：“还行，当时挺难受的，这时候没啥感觉了。”

    “年轻就是好啊。”林修北点了点头，然后用玩味的目光仔细打量了赵恒几眼。

    “磕过头了？”

    赵恒点头。

    “何师兄有说什么吗？”

    赵恒答道：“没有，掌门师爷只是让您带我去前山报道，之前还嘱咐过说我暂时不能离开青城山太远。”

    “哦？”林修北颇感疑惑，然后他闭上眼似乎在想什么东西，过了许久，他再次看向赵恒。

    “前山的小辈大多数都是俗家弟子，需要处理的事情也极其复杂，其中有几位是市里文化部门派来的大学生，他们负责整理归纳香客捐赠的香火钱。有几位很会说话的小道士负责接待游客在上清宫祈福。还有部分资历比较深的小辈在半山腰的陵园工作，处理一些灵异事件。”

    “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听完这些之后，赵恒无语了，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有工资吗？”赵恒问了一个毫不搭边，却对他很重要的问题。

    林修北怔然几秒，这才捋了捋头顶稀疏的银色卷发说道：“有的，青城派登记在册的弟子每个月大概有四五千补助吧，那几位大学生的工资应该是文化部在发放，听说能上万。”

    说话的时候，林修北还眯起了眼，笑意中带着一丝戏谑。

    “真好。”赵恒很是羡慕。

    “那师爷，您觉得我能做什么。”

    “唉，既然你问了，那我给你提个意见吧，现在山上每天上来的游客太多，经常会发生意外，只是门内弟子大多不愿意与普通人打交道，处理起来太麻烦了。之前也有几位据说是退伍的大头兵过来应聘，只不过他们都干不了几天就跑了，每天在上下山的路上来回巡逻，路途几十公里，一般人还真坚持不下来。如果你觉得你可以，就先试试。”

    “好。”赵恒点头，对这份工作极为满意。

    见到赵恒点头，林修北再次说道：“也就是说，除了每天练功的固定时间，还得盈出至少八个小时的时间走在上下山的路上，你真想好了？”

    习惯了武馆生活的赵恒对自己的体能相当自信，他毫不在意的问道：“前山工作管饭吗？”

    林修北对这个便宜徒孙甚是无语，真不知道这个小娃脑子里一天在想什么东西，他说道：“早饭晚饭你回晓东那边吃，他是个大胃王，伙食方面开得比较好，你正在长身体，适合粘着他。午饭嘛，你自己在前山食堂解决，如果吃腻了素食，前山那边饭馆挺多的，你偶尔也可以犒劳一下自己嘛。”

    “可是我没钱啊，还有晓东师叔那边我也总不可能一直白吃白住啊。”赵恒很是直白的说道。

    “造孽哦！”林修北再次叹息。

    “以后让秃子给你生活费，他钱多。晓东那边你不用管，多你一个也无所谓，以后豁达一点，老是纠结这些细微末节，你累不累嘛。习武之人被外物束缚，你娃儿活得真磕碜。”

    听到便宜师爷这样说，赵恒心中也有了几分底气，毕竟穷学文富学武，没有物质的帮助，这条路根本走不远。

    “那走吧，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前山的小辈。”

    ……。

    青城前山，到了如今已经是国家级五A风景区，也是道教全真龙门派圣地，同时又是上古十大洞天之一，华夏五大仙山之一，天府十景之一。

    有着如此之多的名头，每年青城山都会接待数百万的游客，它能为政府创造数亿的营收。

    时光如梭，一个月的时间在不经意之间流逝，漫山遍野的枯树换了新芽，山间的青石古道经过无数年的踩踏，已经在岁月中磨平了棱角。

    这一个月以来，赵恒除了每日的固定功课，其余时间都在上山下山的路途中度过，每天都要经历一次堪比马拉松的体能消耗，刚开始那会儿，身体还是吃不消，只不过在晓东师叔的照顾下，赵恒的一日三餐都很丰盛，消耗与吸收形成了一定的平衡，赵恒慢慢适应后，算是习惯了这种生活。

    在这种高强度的锻炼之下，赵恒的体能也在迅速增长，肌肉线条更加匀称，皮肤也黑了几分，不再像之前那么秀气，看上去有了几分英气。

    有点像少年版的赵文卓，只不过没有那么儒雅，在某些气质方面更胜这位巨星一筹。

    有时候赵恒会想，这一切是不是师爷提前安排好了的。

    也许是他运气比较好，这一个月内，山上山下都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事件。

    许多同门师兄也认识了这位每天跑在山路上的少年，赵恒这一辈的弟子年龄断代极为明显，最年轻的就是他，年龄最大的已经七老八十。

    赵恒还遇到过一位三四十岁的道士叫他师叔。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只认为赵恒是过来山上游玩的高中生，经过好多天的接触后才弄清楚，原来这个看上去极其年轻的少年居然是新来的弟子，只不过他们能了解的信息很少，只知道赵恒是那位武痴师爷的俗家徒孙，也是青城武馆馆主何秃子的弟子。

    有着这个奇葩的身份，没有人来找赵恒的麻烦，反而会给他大开方便之门，就连食堂的工作人员在知道赵恒的身份后，还单独给他开了小灶，每一顿午餐都加了一些肉食。

    在经济方面，青城派负责发放弟子福利的师兄给他开了三千五一个月的工资。武馆方面，不仅没有将他的一千块生活补助扣除，反而在何盛馆主的授意下，额外增加了两千块。

    从这个月开始，赵恒的苦日子终于走到了尽头，这种收入是他从未想过的。

    只不过，还不等他兴奋，便宜师爷就开了一副奇葩药方，让何秃子派人去帮赵恒采购药材。同时嘱咐赵恒每周必须进行一次药浴。

    这些买药钱，理所当然是赵恒自己出。

    看着那些只在小说中看到过的中药名称，赵恒沉默了。十几味中药的价格加起来就是两三千，平均一周药浴的消耗至少是四五百。

    学武果然是有钱人才能干的事，林师爷还告诉他，这只是最基本的药方，往后随着他锻体层次加深，需要的药材只会越来越珍贵。

    每每想到这件事，赵恒就会心痛到窒息，比那天挨了掌门一个大比兜还难受。

    到了如今，赵恒也了解了何馆主的身份，真名何盛，是掌门何道君的远亲。

    何盛年轻的时候在社会上鬼混惹了不少事，险些入狱，家里人看不下去只得求到了何道君这里，何掌门迫不得已之下将何盛带上了青城山，拜在当时还年轻的林修北门下。

    那个时候国内的经济并不好，青城山的道士过得也很清苦，跟大多数山中修行的武痴没什么区别。

    何盛性格极为跳脱，在山里修炼根本坚持不住，只在青城山呆了三年，学了些半吊子的外家功夫就下山开起了武馆。

    在他发迹期间自然获得了不少青城派系的贵人帮助。

    修行方面，在何掌门的首肯下，林修北传了赵恒名为‘青城修元决’的道家养气秘法。

    张姓老道士通过郑晓东的身份向赵恒传了‘五心向天’的打坐秘诀。

    郑晓东师叔曾嘱咐过赵恒，秘诀是张师爷在一次与官方部门合作的过程中获得的，这秘诀保密程度很高，让赵恒不得轻易外传。

    这种口头协议虽然没有小说中的天道誓言那么有约束性，却又更加考验心性。

    如果一个人连最基本的信誉都没有，那么他做什么都不会有好的结果。

    从张师爷传法开始，赵恒就在猜测，那位在武馆工作的张姓教练估计跟张师爷也有几分关系。

    这件事赵恒一直没问，他觉得以后应该会接触到，毕竟那位张教练也极为不简单，更像是青城派刻意安排在何馆主身边的护道人。

    随着赵恒获得了师门的认可，林修北与郑晓东在教导赵恒练武的时候，不再那么保留，赵恒对传武的认知开始渐长。

    与此同时，赵恒每天做完早课的时候，都需要去花一定的时间去修炼‘青城修元决’温养经脉。

    作为道家秘传的养气古法，不是大半个月的时间就能有所领悟的。

    哪怕赵恒每天早上都用‘五心向天’的打坐方式滋养灵性，尝试着用灵性去内窥自身经脉，他也无法入门，根本感受不到便宜师爷口中‘气’的存在。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通过与师爷林修北的交谈，赵恒知道了何掌门不让他离开青城山太远的原因，也知道了自身灵性残缺的事实。

    就算是这样，师爷也说过，他残余的灵性也要比普通人强很多，有着本质的差异，就像是真金与白银的区别。

    赵恒还知道，自己如果离开这里太远，就会被某种不知名的神秘目光注视。

    这种神秘生物被掌门称之为异族残灵，它们是上古神话末年神道大战后遗留下来的残废神祇，每一位神祇都拥有一片小世界，这些神秘的小世界有一部分就环伺在现世边缘。

    通常情况下，它们都以地球生灵的灵性为食，供养自身。

    如今发生的绝大多数灵异事件，都与这群要死不死的残灵有着极深的关系。

    这其中还包括普通人年少时期发生的鬼压床事件。

    如果不是像赵恒那样直面这些鬼东西，进入他们所在的神秘世界的话，后果一般不会太严重。

    只不过，在经历过这些灵异事件后，本来挺聪明，很有天赋的人，会慢慢变得平庸。

    当然，世事无绝对，有一部分灵异事件也跟这些家伙无关。

    它们来自地球自身的诡异。

    这其中就有刘文清经曾去过的蜀山秘境。

    相比起来，这些上古神话时代，地球人的神话人物遗留下来的秘境就温和了很多。

    你不去主动招惹，意外就不会降临到你身上。

    知道这些不传秘闻后，赵恒对自己经历过的诡异梦境有了深刻理解，也对自身的安危也更加重视。

    这一个月里他都遵守着掌门的嘱咐，不敢迈出青城山一步。

    他在心中暗自发誓，如果有机会，有实力，他一定会亲自去斩了那条小蛇。

    然后炖上一锅蛇羹，弥补自己亏损的灵性。

    其实赵恒从小开始，就一个人生活，厨艺依然不会太差。

    虽然比不上晓东师叔，但是绝对比大多数普通人会做菜。

    嗯，到时候请几位师爷还有晓东师叔一起吃肉。

    至于何秃子嘛，送他一枚蛇胆，没事儿的时候舔一下，试试能不能生发，挺不错的。

    抛开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赵恒很清醒，如今的他还只是一位刚开始接触传武的下等吗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