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上，艳阳高照，天宽地阔。

    音乐家觉得——有种豪气生发之感似熊熊火焰，自胸膛里油然而生，这一刻他体会到了江湖中人那种“义重生死轻”的豪侠气概。

    厉金猫是个本领高强，值得敬佩的人，他念着别人的安危，拒邀自己共赴窟窿山，是出于义气，难道自己就没点男子汉的勇气和担当么？

    他对厉金猫说道：“厉管家，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在碧漪山庄的时候，那个救走柳七的人，很可能是阮公子。”

    “阮公子？”厉金猫愣了一下。

    “对，因为我们捡到了两块玉牌，正是阮公子身上之物。没想到，他和柳七原来是一伙。”

    厉金猫点点头，低着头踱了两步。

    “原来如此，那位阮公子，是通过县令庞大人的小舅子认识的，我只知道他是个饱读诗书的秀才，平时也爱游历，谁知道，他是柳七一伙的。这就对了，柳七到洞牙公子婚宴上来捣乱，是有计划的行动，这事儿——嗯……咱们猜测得没错，多半是黑风寨所为。”

    “黑风寨为什么要和郜家作对？”

    “这个我也搞不明白，郜家从来没和黑风寨的人打过交道，更没得罪过他们，不知为何，却遭到他们暗算，也许这其中还有咱们不知道的缘故，江湖上恩怨情仇，世代绵延，很多事情都是想不到的……”

    几个人一边议论，一边返回碧漪山庄。

    ……

    晚上，音乐家等三人依旧在去竹轩睡觉。

    巫师神色凝重，背着手，在屋里慢慢踱步，一圈又一圈。

    老常嘻嘻一笑，“你看，音乐家，巫师象驴拉磨似的，围着桌子转圈，一般情况下，心里肯定生了妖蛾子。”

    巫师没理老常。

    他停下脚步，转头对音乐家说道：“今天，你有点冲动了，咱们是否随着郜家去窟窿山，其实还应该再慎重考虑考虑。”

    音乐家摇头。

    “不，我不同意你的话，巫师，咱们不能太小家子气，我问你，郜家对咱们怎么样？”

    “我知道，郜家对咱们当然很热情……”

    “这不就得了嘛，厉金猫是个英雄好汉，他侠肝义胆，咱们总不能做个小人。”

    老常在旁边插嘴道：“我同意音乐家的话，厉金猫确实是大英雄。很令人佩服。”

    巫师说：“那我也问问你们俩，哪个大英雄是挖坟盗墓的出身？”

    音乐家：“……”

    老常翻翻眼皮。

    俩人都语塞。

    巫师说道：“去窟窿山有危险，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能凭着一时头脑发热，就做舍身赴难的决定，咱们和厉金猫不一样，咱们不是江湖中人，根本没必要受那一套江湖习惯的约束，说简单点，和一群盗墓贼同生共死，你就成了英雄好汉了？”

    音乐家挠挠头。

    老常说道：“我同意巫师的话，音乐家，你白天当了一回大傻瓜。”

    音乐家瞪了老常一眼。

    巫师继续说道：“当然，我并不是一味主张当缩头乌龟，咱们答应了去窟窿山，也不必反悔，这件事——仔细琢磨，很难讲怎样做危险更大，因为隐在暗处的黑风寨——就是阮公子和柳七那一伙，已经认定了咱们和郜家是一伙人，就算咱们现在脱离郜家，也不一定就安全了。所以窟窿山之行，也算不上错误。我想说的是，咱们一定要小心戒备，多长个心眼儿，要注意——江湖上的浑水，能不趟就不趟。”

    老常道：“我越来越觉得，音乐家真是大……”

    “老常，你就会说废话，快睡觉吧。”、

    ……

    次日，巫师等人依旧化装成农夫模样，坐上驴车，上路出发，这回赶车的人是土行虎。

    土行虎是个佝偻腰，他戴一顶破草帽，穿件破袍子，那模样十足就是个饱经风霜的车倌儿。老常的嘴闲不住，问道：“阿虎老兄，你从前是做什么的？不会从小就挖坟盗墓吧？”

    “嗤，”土行虎道：“我是给财主家赶大车拉货的，两匹大骡子拉的架子车，后来财主瞅我不顺眼，串通官府把我整进大牢里，差点打折了腿，后来就投靠了郜家。”

    “这财主真够呛，他为什么瞅你不顺眼？”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财主出门做生意，他媳妇儿在家呆着没意思，给我当了半年的媳妇儿。”

    “就这么点儿事啊，你真冤枉。等财主做生意回来，你把媳妇儿还给他，不就行了？”

    “我还给他了，可他还是瞅我不顺眼。”

    “这财主太较真了……”

    一路胡说八道地聊着天，驴车沿着官道，奔向窟窿山。

    官道两侧，良田肥美，果林茂盛，沿途都是田园景色，看上去赏心悦目，农田里时有农民劳作，路上不时有车马穿行，放眼皆是太平盛世景象。音乐家看得心里高兴，赞叹道：“物产丰饶，安居乐业，这世道看起来真不错呀。”

    土行虎道：“这倒是实话，大虞朝物阜民丰，日子过得也真不错，当初我赶大车拉货，也赚得不少银子，本来盖几间房娶个媳妇，也是轻轻巧巧的事，他奶奶的阴差阳错，那老财的媳妇儿长得跟狐狸精似的，我一时兴起……唉！”

    “你现在也不错呀，虎兄，现在挖坟盗墓，也捞了不少吧。”

    “嘿嘿，这倒不假，郜家对我不薄，年底分帐的时候也是花差花差，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一路颠簸，天色将晚的时候，驴车在路旁一处大车店里停歇下来，就是乡村道路上那种普通的大车店，行人可以吃饭住宿，店内有马棚马槽，牲畜车辆也能休息喂养。

    土行虎安排住店，店面院子当中是石砌的井台，老常提着水桶去井里打水饮驴，忽然看见有个身材瘦小的汉子，站在院里高声骂道：

    “不要脸的臭猪，茅坑里的烂污，胎里带的下三滥，只配下到十八层地狱里熬油渣，下辈子托生到粪堆里的蝼蛄……”

    老常听得有趣，对土行虎笑道：“这人骂得挺痛快呀，有意思，他骂谁呢？”

    土行虎道：“你别管，这一骂是有门道的，江湖上有好多整盅套路，我教你个乖，一会儿，有热闹可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