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秀才的真实身份,飞来的烂草鞋
音乐家心里既急,又恼,还又有几分好笑。
这算是怎么一档子事。
他盯着夫人的脸,发现——那张漂亮的脸蛋上,表情非常平静,完全就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夫人,”音乐家问道:“你似乎是胸有成竹,是吃定我会答应你?”
“没有,”夫人微微一笑,“答应不答应,你看着办,我无所谓,反正自从被逼着嫁给佛爷当了压寨夫人,我也没别的念想,只求一死。现在遇到了你,咱们一起逃,一起生。不逃,一起死。”
音乐家:“……”
还能说什么?
现实就在这儿摆着,其实自己没别的路可走。
“罢罢罢,”音乐家一咬牙,“好吧,一起逃,我答应你。”
“夫君,请跟我来。”
夫人一猫腰,从床底下拽出一个紫花包袱来,挎在胳膊上,原来她早已经准备好了。
点燃一盏马灯,音乐家提在手里。
两个人匆匆上路。绕过床头,走向洞的深处,不到十几步,愈发狭窄,夫人在拐角处推开一块石头,露出另一个仅二尺宽的支洞,“夫君,这里通向秘洞,你先下。”
“喂,咱们商量一下,你别叫夫君,听着别扭,我叫叶槐,另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姚春花,你叫我阿春就行,当然,你现在应该喊我‘娘子’……”
“我叫你春花。”
“嘻嘻,你看,我说咱俩有缘吧,你叫叶槐,我叫春花,连在一起就是春天里的槐花,多浪漫,真是天生的一对。”
“别瞎扯。”
在幽暗的洞里穿行,非常危险,一会是光滑的坡地,一会是积水的深潭,一会又是直上直下的竖井,稍不小心就有生命之危,但是姚春花的准备做得很充分,她的包袱里有挠钩、绳索,遇有险路便借助工具前进。
沿途有很多支洞、岔洞,曲折回环,跟迷宫也差不多,音乐家发现,在一些路口、岔洞口,都用炭灰画着记号,指示方向,若非如此,就算来过洞内,也根本分不清这么多曲折。
“累了,歇一歇。”
姚春花坐在一处积水洞边,这里从洞顶往下不停地滴水,落入一片小小的水潭,发出“叮叮咚咚”之声,甚是悦耳。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音乐家。
“叶槐,我再问你一次,出洞以后,是不是娶我?”
“现在咱们还没脱离危险,应该琢磨怎么抓紧逃出去。”
“不,如果你不娶我,我不想逃出去。”
姚春花的目光,亮晶晶的,象一把闪光的剑,在幽暗的洞里闪光,音乐家简直有点不敢和她目光相接,懦懦地道:“你看……怎么净说没用的话,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了,说话算话。”
忽然姚春花幽幽地叹了口气。
“唉,其实,我觉得吧,出不出去,倒也没什么,咱们俩就在这个洞里,两情相悦,同生共死,既不受外界俗尘打扰,又无牵无挂,多好……”
音乐家吓了一跳,“你瞎说什么啊,咱们俩在洞里闷死,有什么好,赶紧逃出去,春花,请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叶槐,等咱们出去以后,买田置地过日子,我给你生几个胖娃娃,你教他们识文断字……”
“我求求你吧,春花,逃命要紧,再胡说八道,时间就来不及了。”
“哈哈。”
姚春花站起身来,用手一指,“你看,旁边就是洞口,咱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她用手扳动一块突兀的黑色石棱,露出一方小小的洞口来,一丝凉气涌入,有微光透进洞内,音乐家凑过去伸着脑袋向外察看,此时天色未明,但是洞外毕竟比洞内光线明亮得多,可以依稀看见远处的山坡。
鼻子里嗅到草木气息。
音乐家心中大畅,不由长吁一口气。
他用手扒着洞口,探身钻出,又用手把姚春花给拉了出来。
两脚踩在洞外软软的草地上,音乐家兴奋地叫道:“春花,咱们逃出来了,咱们能活命了,哈哈……”
“小声点,”姚春花道:“小心佛爷的哨兵。”
“哦……”音乐家赶紧停住口。
姚花春一言不发,拉着他的手,向坡下疾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陡坡,过山沟,走了约有一柱香时分,天色越来越明,一缕晨曦照进崇山峻岭,象是给群山披上了一层美丽的霞衣,音乐家忍不住赞叹道:“真好看,山里的景色美极了。”
忽然,有人接口说道:“此言甚善,窟窿山山清水秀,美不胜收,真乃人间仙境也。”
嗯?
音乐家吓了一跳。
谁在说话?
扭头寻声望去,只见从旁侧草丛中,站起一个人来。
这人三十来岁年纪,短衣小帽,衣着破烂,却正是那个进山之前在沿路茶铺中遇到过的伙计,贾秀才。
音乐家松了一口气。
“是贾兄啊,你怎么在这儿?晨起采茶叶么?”
“嘻嘻,”贾秀才呲牙一乐,眨巴眨巴眼睛,“客官洞察秋毫,居然还记得小人,明人不说暗话,小人在此,翘首以待,迎接夫人和您大驾光临。”
“迎接我们?你什么意思。”
夫人在旁边喝道:“贾秀才,不许造次,我出来办事,你也敢拦么?”
贾秀才作了个揖,笑嘻嘻地道:“夫人请息雷霆之怒,小人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胡扯,我的事,你没资格说话。”
“小人多有冒昧,但请夫人宽恕。”
音乐家明白了。
这个贾秀才,却原来是土匪!他是佛爷的手下,假茶铺扮伙计,在山外望风的。
原来如此……
心里恍然大悟。
自己一行进入窟窿山,其实一开始就被人盯上了。
始终在土匪的圈套之内。
他不由心里暗叹一口气,都说江湖险恶,果然所言不虚,别说自己这样的愣头青,就算是厉金猫那样的老油子,不也是稀里糊涂,乖乖就擒了么……
这令音乐家很是沮丧。
闹了半天,自己还是没能逃出人家的手掌心。
怎么办?
……
音乐家心里明白,此时若服从贾秀才的命令,跟着他返回,不但是死路一条,还会死得苦不堪言。
眼下,只剩下硬拼一条路了。
他左右打量两眼,并没有看见贾秀才有随从,心里略宽,若是单打独斗,自己年轻力壮,倒也不一定会输。
贾秀才似乎洞察了他的心思,后退一步,手腕一翻,从腰里拽出一把尖刃匕首,冷笑了声,“怎么着,想赤膊上阵,以求一逞么,那是痴心妄想。”
音乐家心一横,拼吧。
反正鱼死网破。
他身子一矮,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向贾秀才冲过去,这一下动作又快又猛,音乐家抱定你死我活的念头,石头直砸贾秀才的脑袋。
贾秀才身子甚为灵便,轻轻一闪,把匕首斜着一划,虚作声势,脚下暗中使了个勾腿。
音乐家动作虽猛,格斗经验却是不足,只提防了对方的匕首,却没注意脚下动作,被贾秀才的脚绊了一下,身子骤然失去平衡,斜向一栽,摔倒了。
贾秀才举着匕首朝音乐家刺过来。
匕首闪着寒光,瞬间而至,音乐家急切间翻了个滚,朝旁边躲闪,却被一块突起的山石阻住,他心里一凉,坏了,原来我这么稀松,一招都没使就被人家逼到了绝境。
正在这时,忽然一件黑乎乎的东西,疾速飞来。
贾秀才吓了一跳,赶紧侧身躲闪,拿匕首格挡。
“啪。”
那东西掉落在地。
却是一只破烂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