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的赵明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闭着眼睛，宁静而又安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忽然星光弥漫，围绕在赵明身周，一会儿才散去。

    赵明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他伸出手摸索着想要找到开关打开灯光，然而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摸到。

    他原地转了一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躺着的站着的还是坐着的。

    “这是哪？”赵明大声喊道。

    没有人回答他！

    他意识到这里并非自己熟悉的现实世界。

    他想笑，就开心的笑了出来，笑声在空旷的黑暗空间中显得诡异无比。

    有一个方向传来回声，赵明止住笑声，侧耳听去，那个回声渐渐变成了一段经文。

    那个方向似乎有个伟大的存在，赵明睁着空洞的眼睛凝视那里，还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看到，泪水却湿润了眼框。

    声音消失了，赵明摆出一个飞行的姿势，两只手像翅膀一样摆动，往那边飞过去。

    黑暗中没有任何参照物，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在飞，或者只是保持这个姿势停留原地。

    许久以后，突然间光芒大盛，刺痛了赵明的双眼，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挡住光芒。

    感知到光芒的源头就在前方，赵明的右手触摸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赵明发出一声惨叫。

    那个伟大的存在快要碰到时爆发出炸裂的光芒消失不见，连带光芒都慢慢消失，赵明停在那里，两手交握收回到胸前。

    一切都消失，只剩下空无一物的空间，赵明在黑暗中飘浮，他被困在这里。

    整个空间是一片绝望的死寂，重复着失陷、沉沦、空无……

    时间对他来说失去意义，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初时的情绪在空无一物的黑暗中磨灭，慢慢的所有情绪都消失，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孤寂与冰冷。

    在无尽的黑暗和沉寂中呆久了，不知道眼睛是不是睁着，不知道耳朵有没有堵着，不知道全身的皮肤有没有碰到东西，所有一切都变得与他无关，渐渐连时间和空间都感觉不到了。

    你要得到什么？

    你能得到吗？

    还记得最初想要的只是那一点温暖，那一点饱腹，那一点安心。

    一些嘈杂的声音忽然出现，赵明隐约听见熟悉又模糊地叫喊声，在虚空中像一道波纹掠过。

    黑暗依旧深沉如墨，赵明转了个身，调转方向继续漂浮。

    但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变得不一样，那道波纹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许久之后终于再次捕捉那道波纹，发现是小时候的记忆，几乎被他遗忘的东西。

    他在河边走，青蛙的叫声在他耳畔响起，河水潺潺流淌，水里有鱼儿游过。

    天空很蓝，他脱了鞋子爬上一颗树，树皮粗粝的触感刺着皮肤。

    等他爬上去知了已经从树干上飞走，眼尖的他发现上面还有一个知了壳，他又往上爬了几步摘下知了壳，坐在粗壮的树枝上把知了壳放在手掌上玩。

    清风缓缓摇动枝叶，吹去夏日暑气，赵明眯着眼睛享受这份惬意。有几片树叶拂过面颊，他伸出手抓住一片，又让它随风飘走。

    他看了眼村子的方向，往下落在另一根树干上，再单手抓着树干跳下来。黄昏草地晒得发烫，他迎着风在山丘上奔跑，路两边是葱绿的麦苗，远处有人在喊他吃饭，一声声的，在空间中不断回荡。

    阿烛，吃饭……

    阿烛，吃饭……

    阿烛，吃饭……

    阿烛，吃饭……

    阿烛，吃饭……

    又过去了很久，那些记忆都沉淀下去，渐渐他开始感到恐惧，冰冷空虚的黑暗再次席卷过来，他感觉自己一点一点被黑暗吞没，越挣扎就陷入越深……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束光照进黑暗中，他没有反应，很久以后才唤醒一缕意识，赵明奋力地游过去，游向光明。

    光芒之中一些金线包围住他，透过金线他看到一把匕首，那把匕首由细小黑白粒子构成，每颗黑白粒子都在不断跳动。

    有个人手捧着匕首交给另外四个人，那四个人没一个想接这把匕首，直到四个人里的最后一个，他拿了那把匕首塞到另一个人的手里。接过匕首的人抬头深深地望了递给他匕首那个人一眼。

    长长的阶梯无穷无尽，四个人又出现在赵明的视线里，他们拾级而上走到阶梯最高处的一个平台。

    上方是层层叠叠的黑雾，平台边缘是一片虚空，最里面的大镜子前站着一个人，镜子灰蒙蒙的，只能映照出那个人的模糊轮廓。

    镜边人听到后面四个人走上平台发出的声音转过身，他穿着红色的长袍，手里拿着书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就像一具会动的雕像。

    四个人走到他身前，跪下给他磕头行礼。

    镜边人看了眼四个人，问：“你们为什么这时候来这里？”

    在那人话说出口的一刹那，跪着的其中一个人猛的蹿出一步，把匕首刺入镜边人的身体。

    匕首拔了出来，刃口不断滴着鲜血。

    镜边人像感知不到疼痛一样，手上托着书，平静的用目光审视着这四个人。不知为什么，四个人里有一个急了，想上前阻止他却碰到了那本书，瞬间被打飞出去消散在空中。

    另外三个人被吓到了，各自飞走。

    镜边人倒下身体开始崩溃，书和匕首都落在平台上，随后连平台也开始崩溃。

    那面镜子也已经破碎，碎片落下在赵明面前放大，赵明看见镜子碎片里面映着人世间，碎片里面人们挣扎、哀嚎、痛苦、绝望，每一块碎片里映着的都是一场人世间的灾难。

    匕首和书都在赵明眼前飘着，他伸出手，只来得及抓住一件，下意识的赵明避过了黑白粒子的匕首，抓住那本闪闪发光的书。一股力量涌进他的身体，他眼前的世界发生了巨变：

    安静的河水沸腾起来冲破堤岸奔流而去；

    村子地震房屋倒塌；

    战争爆发战士举起屠刀砍向亲人；

    孩童们被父母遗弃；

    河流染红了水面；

    蝗虫飞过麦田留下满目疮痍；

    海啸淹没沿岸……

    他从高高的地方坠落，穿过星辰与狂风，快碰到地面的时候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