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普法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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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面对真实的自我?

    浦达的领地坐落在珂业帝国北面,这里的秋天格外的短,丛林中穿过的清风渐渐变得寒冷。池塘里的鱼儿们潜入了更深的地方,向你望去只能看见数个游动着的淡影。路边的枫树摇摇脑袋便掉光了几乎所有的叶子,余下的也多是无力的挂在枝条的末端,随着微风不断摆动。

    树片新落的枫叶在地面来回滚动着,他们踏过绿化的低草丛,越过长青的红樱树,穿过褐土铺成的小道。在空地上打几个转。终于有片形状格外圆滑的,沿着墙角吹进了通往地下室的隧道中。

    储存食物的地下室建在离地面十数米深的地底,这里的温度一年四季都不会改变。那片枫叶停在了隧道的1/4处,是的,风吹不进来。

    珍妮斯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瞪大着双眼却再无法直视雷恩。

    低头望着脚前的地面,他手指交叉着放在胸前,眼眸轻轻闭合,数滴清澈的泪珠便从眼角挤出。

    “主人为了我……竟然……”

    “但是我却还想留下来……”

    珍妮斯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普法珊,所谓的“聪明”、“有心”则更像是一种“狡猾”。不论是刚来的时候在马车上偷偷记下路线,还是在工作时尽力出现在主人的视线之中,又或是刻意养成如今这种惹人怜爱的性格。

    她一直尽力活成主人心目中所想要的那个“她”,但她永远不是洁斯塔,永远不能替代主人心中的空洞,她只是以此来获取主人关心与呵护。甚至主人决定抛弃所有也要庇护她的这个局面,也是自己有意识无意识之间导致的。

    她利用了洁斯塔的亡魂,利用了主人的善良。

    “我是一个自私的普法珊……”

    珍妮斯抬起头望向雷恩,她首次面对了真正的自己。

    “我不配待在主人身边……”

    说着说着眼泪却越流越多了,她不断抹着泪水,但没有丝毫作用。

    雷恩边抓着头发边摇着头,他没有多少文化,也不会富丽堂皇的词语,更不会安慰人。

    家主也曾多次告诫他说话不要直来直去……

    但,只要是正确的事他无论如何也要说出口,只要错误的事儿,他无论如何也要改回来。雷恩从来没有为自己所做的事后悔过。以往如此,现在也一样。

    他蹲下身子,缓缓张开双臂。

    “你……”

    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说些什么,但脑中的肌肉却根本无法连接在一起。

    “你……”

    梗塞片刻:

    “你不是普法珊,你是珍妮斯。”

    在这一刻,地下室的蜡烛齐齐烧尽熄灭而去,世界又恢复了原本的潮湿与昏暗,只有微弱的月光穿过深长的隧道洒入其中。仿佛有那么一瞬间,一切都安静而下。

    珍妮斯将额头紧紧贴在雷恩的胸口,她终于不再压抑自己内心的情感。

    “但是我……我不想离开啊!”

    泪水渐渐淌入他的衣服中。

    “但是我……我也不想死啊!”

    她紧紧抓着雷恩的衣角。

    “好可怕,我好害怕……”

    “森林里的魔物,四周一无所有的黑夜,‘他们’的脚步……没有主人的陌生的地方……”

    “雷恩大人,我好怕……好怕……”

    雷恩的手臂颤动一下,他长呼一口气,随后抱住她纤细而娇嫩的身体。

    他嘴角动了动,但是什么也没说。他能感受到她眼内的温暖,也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凉。

    “救救我……要是有谁能救救我……”

    在风吹不到的地方,在一无所有的空间里,长久的哭嚎声如山谷中的笛音般,绵延着,绵延着。

    直到月光渐渐改变自己的角度,再也没有银幕渗入这个幽静的地下室时,一切又回归于平静与安宁。

    不远处的钟楼敲响了午夜的鸣声,佣人们正有秩序的将卡槽中的厄垒克取出。宅邸的灯火也在接连熄灭,唯有院中的那座小型喷泉,还在孜孜不倦的工作着,从顶处喷出的水花呈扇形的向低池落去。

    落水的“哗哗”声与微风的“沙沙”声交织在这个宁静的夜晚,这一切又显得如此寂寥。

    雷恩抱着怀中的珍妮斯缓缓从地道中走出,也许是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待太久的缘故,她觉得月光下的世界是这样的明亮。

    “对不起,雷恩大人,打湿了您的衣服。”

    她红着眼眶无力的靠在雷恩结实的手臂上,夜晚的星星原来可以这么耀眼。

    “男人的胸膛若是连女人的眼泪都无法承住,那他便不配称作无人。”

    雷恩望着前方,眼中流转着月光的银色,他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回忆着什么……

    珍妮斯微微一笑,她想伸出手去打断他的回忆,却发现已无力举起。

    “真不像您……”

    “嗯?”他低下头:“不像什么?”

    珍妮斯将脸侧过一个方向。

    “不,没什么。”

    那天晚上,珍妮斯睡得很沉。

    好像在冥冥之中做了许多梦,见了许多人,发生了许多事儿。但就如落叶一般,你扫过它便不会再记得它是哪一片。

    当清晨的朝阳将她从床上扶起的时,珍妮斯突然感觉自己失去了许多。低下脑袋,那枕头早已布满了他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