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原来是摸哪儿去哪儿呀。”燕十五一面揉着摔得惨痛的屁股，一面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他飞快地瞄了几眼，认出自己现在的所处之地，正是昨夜与高个儿使徒张山打斗的那条长街，和先前所在的那条巷子约莫有半里路远。

    此刻，天色已经渐渐亮起来，但街上行人还不多。他又左右瞄了两下，确认应该是无人注意到突然出现的自己，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

    “渡空间横渡虚空的这个效果倒挺不错，关键时刻能够救命。就是不晓得那其他两个房间的效果是什么，刚才都还没怎么闹明白呢。”

    燕十五扭身迈步走进小巷，一个跃身轻松潜进某户人家院里。他随手从竹竿上取下一件麻布衣裳，扭头穿套之时，发现自己右肩破损的皮肤竟已基本愈合，原本的那团黑印业已散去。

    “睡一觉就痊愈？这就是炼炁境的体魄？”燕十五眼睛一亮，却没太闹明白，究竟是他体质异于常人，还是所有炼炁境修士都如此这般。

    不过，他也懒得深究，反正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一件。

    穿好麻衣，燕十五又潜到隔壁院子，薅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

    经过一番简单乔装，他开始正式往封控二区摸去。

    一路上，他一面留神着路上的情况，一面分出两分神念进入炁田，想趁着这个时间，再好好研究一下那个神秘的小木屋子。

    燕十五最先去到“渡空”间门前，想再试试横渡效果。

    如果能直接横渡到封控二区老人的家中，免去一路行走的不便以及弘宝教可能的巡查，那再好不过了，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

    任凭燕十五再怎么往里边注入真炁，光门都只是一闪一烁地提醒警示，想必是使用一次便有相应的冷却时间。

    无奈之下，他只好分神去到“储纳”间。这里除了一堆灰石头之外别无他物，仿佛确实只能用于储物。

    燕十五走在路上，颇为无聊地折下路边的一株月季，意随念动，利用“储纳”间练习了一阵取放，不多时便已驾轻就熟，流利至极。

    随后，如同闲逛一般，燕十五的神念又进入了“修炼”间。

    和第一次进入的走马观花不同。这一次，他在里头待了很一阵子，终于渐渐地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

    当他的神念退出“修炼”间终于重新归位之后，燕十五竟然不自觉地，有一种流光倥偬的飘忽之感，一时把不准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

    他心下一动，从路边早起的摊贩那里，顺来了一个沙漏立在手中。

    随即，他分出神念再次进入“修炼”间内数数计时。当他在里边数到沙漏本该漏光的时辰时，外边的沙漏却才漏了不到五分之一。

    “看来感觉是对的，‘修炼’间里边的时间流速比外边要慢！”这个颇为神奇的实验结果让燕十五相当满意。

    从表面看起来，“修炼”间的这个效果似乎不如“渡空”间的横渡虚空，但其实不然！

    只需将眼光稍稍放长远一些比较就知道了：只要实力强横到了一定地步，屈指即可撕裂虚空，穿梭横渡，可是天道规律难违，可曾听说世上谁人能够留住时间，叫它流速变慢呢？

    所以，“修炼”间的效果其实更为逆天，与眼下的燕十五也更为适合不过。

    由于炁门不知为何被封，导致他过去十来年里一直原地踏步，直到昨天夜里才从炼精进入练炁境。

    说得好听点，这叫底子打得扎实。说的难听些，自己就是个小垃圾，实力远远落后于人。

    就算燕十五从现在开始日夜苦修，但别人又不是不修炼了，一时半会儿总是很难追赶上去的。

    而‘修炼’间的出现，可谓恰逢其时。它凭借时间流速慢的特性，正好可以将他过去失去的那些时间，连本带利地都弥补回来。

    想到这里，燕十五不由得振奋地握了握拳头，脚下的步伐也显得轻快起来。

    燕十五的脚力不错，不多时便已走到春雨巷附近。而他和小姨的院子就在隔壁杏花巷。

    到了这里，距离封控二区也不过三四里路了。周围很可能已有弘宝教的暗哨。他不敢再分神，将心念都集中起来。

    燕十五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将头上的斗笠往下压了一压，暗中打眼观察四近左右的情况，并未发现弘宝教使徒或暗哨的痕迹踪影。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情况一切正常。

    杏花和春雨两巷，同属于北城中心地带。尽管距离最近的疫区不过一盏茶的路程，但几里之隔，却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封禁管制的那头，行人寥寥，物资短缺，路生荒草。

    未遭封禁的这边，平日里街上依旧闹热，饭照吃、戏照唱、茶照喝，该如何怎样，便如何怎样。

    可是，今日街上的景象却颇显异常。

    燕十五依次走过春雨巷和杏花巷，两条长街均空空静静。平常里喧嚷叫卖的贩夫与走卒都踪影不见。路旁的茶铺与客栈尽管铺门还开着，里头却同样没有半个人影。

    两条长街都静得出奇。燕十五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原以为清冷肃杀的气氛之下藏有埋伏。

    说不定，长街两边高楼紧闭的窗户，忽然就会打开，然后涌出一堆弓箭手射来乱箭，脚下不自觉地往路边靠，心想着一旦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至少有楼角遮掩。

    可是他一路走下去，却始终通通畅畅，除了冷清，毫无意外。

    又费去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他接连折过两道弯，在就要抵达封控二区时，却突然远远地望到一片攒动的人头。

    燕十五忍不住跳起来，透过封控区出入口的透明结界，可以看到乌压压的人群，从脚下一直延伸到了封控二区那头。

    两边人群眺看的目光，都聚焦在封控二区结界入口处，空出来的那一方小圈子上。

    结界两边都是面目麻木的人群。不过外头的稍显轻松，有种置身事外、隔岸观火的松懈，里头的则更为沉重，有种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悲苦。

    出于地势较低的关系，尽管已经跳了起来，燕十五仍旧未能看到那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隐约之间，他瞧到几个穿着皂袍的使徒与衙役，执刀守在空出的那道方圈边缘，里边似乎还有一缕缕白气蒸腾而起。

    面前就是乌泱泱的人群。燕十五只好一点一点挤进去。

    “前面发生什么了？”他接连问了旁边的好几个人，都一律冷着脸，不愿意搭理他。

    “我也才来一会儿，具体的不清楚。听说啊，仿佛是有人犯事了，好像是违反了红眼灾疫防控规定，弘宝教的大人要以儆效尤呢。”

    好不容易遇到个愿意搭白的，听了对方的话，燕十五心里却不禁咯噔一沉。

    这一路而来，心中的那种不安感觉更为强烈了。

    燕十五心中着急，前面的人却又多又挤。情急之下，他只好运炁送风，使巧将挡在前面的人拨开，自己再疾步前驱。

    “哎哟欸！”

    “推什么推啊？”

    “别挤了，有没有点公德心呢？”

    尽管燕十五已经十分注意控制力道，但还是有不少人重心不稳，一不小心跌在地上，嘴里发出阵阵叫骂。

    人群围观的中央，一个使徒收回眺望镜，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小跑着奔下阁楼，恭敬地走到瘦知事桂志全身边，附耳说道：“桂知事，他来了。”

    “哦？”闻言，坐在遮阳伞底下的桂志权，轻轻放下手中的青瓷花茶杯，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缓缓抬起头，正好看见从分开的人群中疾行而来的燕十五。

    桂志权看着他，一双老鼠一样的眼睛不禁眯起，放射出来两道狡黠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