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三部曲之第一部: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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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一次尝试控制意识

    “看来国王还没有忘记这个人,也不知我儿有没有半夜去索你们的命。”安知彧脸上泛起悲伤,随后转过身向所有人讲述起一切事情的原委。

    这件事还要从几个月前的霸凌学生事件说起,原来被霸凌致死的不是别人,恰巧正是安知彧唯一的儿子,安知彧当时在都城的一户高官家里做老师,在得知儿子的死讯后他悲痛欲绝,他找到学校领导讨要说法,却根本无人理会。

    幸而这件事情后来引起了大众的注意,学院遭到了都城市民的强烈声讨,学院担心自己的声誉受损,就找到了安知彧,正当安知彧以为学院终于要道歉赔偿时,他却被人一棍子打晕,等自己醒来时竟已经身处于王宫之中。在这个充满权力气息的地方,他见到了一个可怕的女人。

    说着,安知彧看向了我的母后。

    “就是这个所谓的王后,她为了保护自己的母校,为了不让自己的过往沾上污点,竟然动用私权去堵住臣民的嘴!她当时拿了一笔钱砸在我脚边,让我去跟外面的人澄清,说这一切都跟学校无关,然后就可以拿着钱远走高飞,而且她还威胁我,如果我不照她说的做她就杀了我。”安知彧沉着脸说着,眼神极冷。

    安知彧没有办法,为了保命只得先答应下来,走出王宫后,在王后的人的监视下,跟不明所以的大众说了违心的话,然后乘坐马车出了都城。绝望之下,他只得投奔了自己的亲姐姐,也就是渐迷谷谷主艾莉克。

    艾莉克对都城早就觊觎已久,一直在暗中培养武力,安知彧的事情刚好给予了艾莉克一个绝佳的开战理由,但当时国王手里握着十几万精兵,而渐迷谷只有五万精兵,于是艾莉克想出了一个调虎离山计,她先是让弟弟安知彧想方设法进入王宫做了大学士得以接近我,在得知国王王后送了我夜明珠之后,就用渐迷谷的黑风抢走了夜明珠,并诱导我只身前往渐迷谷。在我上钩后,艾莉克只需静等国王派兵前去即可。

    众所周知,渐迷谷是一座被黑风环绕的山谷,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些黑风其实是被人所操控用来保护山谷的,那天正是因为艾莉克将黑风收回到了城堡周围,我才得以顺利进入渐迷谷。而我在山谷深处见到的奇怪地面则实际上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地,艾莉克操纵着黑风在沼泽地上保护传送我们,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我们觉得前进速度很快的原因。

    至于王宫派去的两批军队由于对渐迷谷并不熟悉,毫无疑问地全部栽进了艾莉克提前精心设计过的沼泽地陷阱之中。谁也不知道那片沼泽地底下究竟埋了多少人,也没人知道渐迷谷那座城堡是怎么修建起来的,或许知道的人都早已葬身于那片可怕的沼泽里了吧。

    安知彧在讲述的过程中,父王沉默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曾反驳,仿佛一个无力辩解的罪人。母后也别过脸去,面色惨白。

    可是我仍旧心有不甘,我嘶吼道:“就算有人动用了宫廷力量,凭什么就这样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父王和母后的头上?”

    还没等安知彧和艾莉克说话,母后却一反常态地严厉呵斥我:“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大人的事情你别管。”

    安知彧却笑了,说:“王后急什么,公主殿下早晚会知道的不是吗?”

    我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会知道什么?”

    安知彧冷冷道:“知道你的父王母后究竟是怎样的衣冠禽兽,知道你母亲为了保全母校和那个老师的名誉而滥用私权堵住百姓悠悠之口,知道你父亲上位后私自挪用国库修建行宫奢侈无度,在国库空虚之后大幅调高税率导致百姓苦不堪言;知道......”

    “住嘴!”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父王呵斥道,但对上我的眼神时,转瞬间态度又软了下来,用恳求的语气对安知彧说道:“别再说了,求你了,别说了,我女儿年纪还小,放她一马吧。”

    安知彧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突然暴起,他大步上前狠狠地揪住父王的衣领,嘶吼道:“那我儿子呢!那些平民呢?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当年我跪在学校门口、王宫门口的时候,有谁放过我儿子一马?谁放我儿子一马啊——”安知彧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一滴滴泪水沿着他的脸颊落在价值连城的地毯上。

    艾莉克大概是看戏看够了,又或者是不想看到自己弟弟又想起伤心往事,说道:“行了,这旧事叙得也差不多了,也该送我们的国王和王后上路了。”

    她挥了挥手,两行随从便拿着刺眼的白绫朝着父王和母后走去。

    “哦,差点还忘了公主殿下呢。”艾莉克看向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我。

    父王和母后泣不成声,全然不顾自己的死活,只求艾莉克不要伤害我。艾莉莎冷笑道:“放心,我不会杀她,她至少对艾凡有恩。真是令人难以想象,你们这样罪大恶极的人,竟然有那么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儿,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完,艾莉克一声令下,两行人上前将白绫死死地勒住了父王母后的脖颈。

    我用尽全身力气哭喊着,双眼早已哭得红肿,无论是善是恶,我只想要他们活着,但一切都为时已晚,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王和母后被活活勒死。

    突然,一声“哐当”巨响从空中传来,我抬起头,只见周围的一切都像墙漆一样哗啦啦地开始掉落,艾莉克、艾凡小殿下、安知彧以及死去的父王母后,还有那数不清的士兵随从、宫殿墙壁,全都如同碎纸片一样零零碎碎地飘散开来,仿佛是场外的观众看腻了这场闹剧,戏耍一般将他们悉数撕碎了扔到空中,而这一切在最后又尽数归为混沌的黑暗。

    一丝光明透过眼睑照进我的瞳孔,我皱了皱眉,缓缓睁开双眼,两个世界的记忆重叠着、消散着、凝聚着,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漂浮感。

    我扭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枕头边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本书,原来是睡梦中书从床边的架子上掉了下来。拿起手机一看,才凌晨三点,离起床时间还很早,于是我迷迷糊糊把手机一扔,翻了个身,再次沉沉睡去。

    等意识再度清醒睁开双眼时,眼前已然换了一副天地,我躺在熟悉的大床上,头顶是精美的环形雕刻壁画,上面是一副双手环花的美人图。

    扭过头,看见正趴在床沿枕着双臂熟睡的艾凡。

    两个平行世界的记忆在此刻达到了有史以来最完美的融合状态,我同时拥有着梦中异世界的记忆和现实原世界中的记忆,尽管记忆仍然存在缺失和混乱的状态,但至少现在我能够清晰地认识到我并不在原本的世界当中。

    在我的记忆中,安教授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不过也有一些特殊情况,比如说做梦途中短暂地清醒之后立刻入睡,这样的情况下回到之前平行宇宙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甚至还有可能保留原来时空的记忆。”

    我敢肯定这句话绝对是安知彧教授亲口对我说的,可是我却一时却无法分辨是哪一个世界里的安知彧说的,两个世界的记忆重叠在一起,不停冲淡着彼此之间的阻隔挡板。

    这使我再度迷茫了起来,如果这是异世界的安知彧说的,那么这句话就无法用来分辨异世界与原世界,因为这个规则可能只适用于异世界,对原世界无效。

    我突然又想起安知彧说过的另外一段话:

    “在有所怀疑之后,不要刻意地去想,先找到一个人少安静的地方,保持平静,在一瞬间猛地转头向后跑,如果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逐渐碎裂消失,就立刻停止这种行为,并且原地坐下进行冥想,这时候手里最好能够抓住一个属于那个世界的牢固的东西,然后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到那个东西上直到一切都平静下来。”

    很明显这句话比刚刚那一句话可信多了,而且无论是异世界还是原世界都同样适用,因为只有真正的原世界才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碎裂消散的,而现在我已经知道这是梦境中的异世界,那么只要我按照这段话所说的做,那么这个异世界就一定会呈现崩塌消散的状态,所以这句话可以肯定是原世界中安知彧教授说的话。如果这个方法成立,那么将会对我大有益处,它既可以让我选择是否脱离梦中异世界回到原世界,又可以帮我用来稳定自己选择继续在异世界之后的意识量子状态。

    唯一的问题是,在这之前我对冥想并没有深入了解过,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进行正确的冥想,而冥想在整个方法中又有着怎样的作用?

    我现在只能按照安知彧教给我的方法,在这个梦境中尽可能地生存下去。这是我第一次在来自原世界的意识入侵后可以掌控自己的思想与行动,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就不再是原来异世界那个我了。

    我闭上眼睛缓了缓心神,整理了一下自己在这个异世界中的记忆:安知彧因为爱子之死叛变,把我骗到渐迷谷,渐迷谷谷主艾莉克软禁我数日之后大举进攻都城,当着我的面残忍地杀死了父王和母后,而我因伤心过度当场昏迷过去。而现在我应该是被安置在了我原来的宫殿里,艾凡自告奋勇来照顾我,没想到自己却睡着了。

    我用手臂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偏头看到艾凡熟睡的侧颜,长长的睫毛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眉心不安地蹙起,显露出一股无力的破碎感。

    在这场权力的战争中,他和我其实是一样的,身为被迫卷进家族权力斗争的无辜者,在复杂的利益纷争下,无论是多么亲密的朋友亦或是恋人,只需一个身份,就可以轻易地让彼此变成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艾凡涉世未深,或许对于他来说,他只知道他母亲对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在杀戮成性的权贵势力中,他并不知道一个亲眼目睹双亲被杀的孩子究竟有多么的悲痛与无助。尽管我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意识,但我仍然能感受到这具身体在经历种种之后感受到的极度悲伤与痛苦。

    我温柔地摸了摸艾凡毛茸茸的金色头发,他睫毛微动,醒了。

    艾凡懵懵懂懂地揉了揉双眼,等他反应过来后立刻自责地说道:“啊......对不起公主姐姐,我不小心睡着了,殿外人太多了,我想保护你的。”

    “没事的,谢谢你来看我,对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母亲呢?”我问道。

    “她......”艾凡咬住嘴唇,似乎怕说了我不高兴。

    “但说无妨。”

    “她现在是王宫的主人了,大家都叫她女王陛下,她现在正忙着处理战后的事情,她叫我照顾好你。姐姐......对不起,关于我母亲做的一切,我阻止不了她,真的对不起,公主姐姐可以不要讨厌我吗......”艾凡低下头,眼圈红红的,声音越说越小。

    我抚摸着他的头,说道:“不要再叫我公主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罢了。”

    “好,那我还可以叫你姐姐吗?”艾凡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

    我不忍心直视那双天真灿烂的双眼,撇开视线,说道:“艾凡殿下,你要明白,我们现在是仇人,你就不怕我哪天伤害你吗?”

    艾凡靠进我怀里,双手抱住我,带着哭腔说道:“姐姐,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你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所以我想你一直这样好好地留在我身边可以吗?”

    我搂住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流着泪。

    小孩子心里装不下心事,加上奔波了那么多天也确实累了,哄一会就睡着了。

    我一个人悄悄地出了门,来到了宫殿的后花园。

    这里树林茂密,幽静清雅,是练习安知彧所说方法的好去处。我穿梭在绿叶之间,让自己的心态尽可能的平和稳定、心无杂念,如同往常在草地间漫步一样。树叶轻轻地从我耳边划过,微风穿过我的指尖,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原世界中某个童年的时刻,两个世界的回忆在我的脑海中层叠着,我却要努力保持着清醒,不让自己的意识陷入温暖的虚无当中。

    眼看就要走到小路尽头,毫无征兆的,我猛地抓起裙摆就拼命往回跑,仿佛一道微不足道的光想要拼命冲破时空的限制,撕裂整个宇宙。

    我一直不停地往前跑,脚下的路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向前无限延伸开来。快跑到喷泉时,周围的一切开始像瓦片一样崩塌破碎,树枝乌压压地朝我四面八法地倒来,脚下的草地也逐渐分崩离析,我停下脚步,尚且顾不上大口喘气,立刻原地盘腿坐下,紧紧地拉住离我最近的一棵树干不松手,同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棵树干上,闭上双眼,想象它生长的过程,感受它的触感,坚信它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慢慢的,周围平静了下来,我的心也不再躁动混乱,当我再次睁开眼时,一切又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河流平缓地流动着,喷泉的水咕嘟咕嘟地往外冒,落下的树叶轻轻地踩在我的肩膀上,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又摇晃着落到了草地上。

    花园里宁静得就像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仿佛刚刚发生的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但我能明显地感觉到,我的意识相比于之前更加地清晰和稳定,现在就算我在心里不断地强调眼前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境,周围也不会出现任何破碎坍塌的情况了,看来实验成功了,安知彧所说的这个方法是真的,我确实可以通过这个方法来控制我在梦中异世界里的意识。

    但是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待在这个异世界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但在原世界中却不到四个小时,那么也就是说每个平行世界的时间快慢是不一样的,有的世界过的快一些,有的世界过的慢一些,这就好像在黑洞里短短的一瞬就相当于地球的上万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