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骂声中，省级中学联考落下帷幕。

    各种小道消息在学生群体中流传。

    “听说总排名前50名，稳进清华北大，咱们学校最好的也就排130名的样子。”

    “高三（一）班邓小娅不是挺厉害的吗？据说连她都进不了前50，看来咱学校实力不行啊。”

    “明年高考升学率要垮了。”

    “操，明年不会去旧礼堂回炉吧？”

    旧礼堂是学校招收的复读班教室，三百个座位排的密密实实，老师讲课手持小喇叭，是所有应届生的噩梦。

    焦虑的情绪在高三年级弥漫，高二年级只是有点迷茫，高一年级基本波澜不惊。情绪上的差异其实很好理解，这次联考的出题思路贴近1992年高考，高三年级即将上战场，实弹演习大败，军心自然不稳。

    高二年级有一年多时间调整，只是在考虑调整的方向，所以烦躁但并不焦虑。

    高一年级的高考生涯刚刚开始，有充分的调整时间，所以一点不慌。

    这就是重点中学的日常，考试压倒一切，成绩就是学校和个人最大的光环。

    考试是在周一上午结束的，学校考虑到周日被占用，大方地宣布周一下午放半天假，不上晚自习。

    操场篮球架下立即人满为患，不时有人为争抢篮球吵几句。

    西门小巷子录像厅、苍蝇馆子和台球馆的生意暴涨，老板们正因为周六晚和周日的生意莫名惨淡揪心，突然见年轻的客户们蜂拥而入，耷拉的眉梢立即上扬。

    上午考完，周岩公布放假的消息后，秦奋给邓小娅写了一张密码纸条，每月领15元薪水的邓晓波立即送到姐姐手中。

    秦奋、吴明远、许广涛等203宿舍的人，刚回到寝室，邓小娅就到了。

    秦奋看她过来的速度，眉间眼角的表情，有点老夫老妻的味道，心里甚是满意。

    “老吴、广涛你们去操场打篮球，半路上遇到东强，拉着一块儿去！”秦奋开始清场。

    “现在篮球架下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打什么篮球，打架还差不多！”吴明远嘟哝道。

    “那就去看别人打篮球嘛，脑子灵活点，班长！”秦奋撇撇嘴，“中午我请大家去南校门‘王胖子豆花’撮一顿。”

    吃人家的就得听安排，吴明远和许广涛听话地出门。

    到一、二楼楼梯拐角处，碰上回宿舍的李东强，吴明远和许广涛一人架一只胳膊，强行让他调头。

    “干……干……啥？”李东强吓得开始炒豆。

    “秦奋这个色披和女朋友要在宿舍搞事，我们去操场看篮球。”许广涛说。

    李东强糊涂了，搞事和看篮球能有什么关系啊？但老实软弱的他没有拒绝别人的习惯和勇气，只能跟吴明远和许广涛走。

    203宿舍。

    “晓波，你去上厕所。”秦奋急火火地安排。

    邓晓波拿起随身听，屁股往铺位上移动。

    “秦哥，我戴上耳机，面向墙壁听歌，你们聊你们的，我们互不影响。”

    “中午还想不想去‘王胖子豆花’干饭？”

    邓晓波只得哼唧着出去，还懂事地带上门。

    “大叔，这样不好吧。”邓小娅见宿舍里的电灯泡们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上次见面差不多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我是为他们好，他们幼小的心灵哪能承受得了这么大的刺激。”秦奋抓起邓小娅白皙柔软的小手手抚摸着。

    天气转凉，邓小娅穿一件灰绿色圆领针织衫，蓝色弹力牛仔裤，大长腿十分明显，搭配棕色小皮鞋，更显清新活泼。尤其针织衫上绣着一只白色的小鸟，在胸前微妙地弯折一下。

    邓小娅被秦奋看的脸蛋发烫，伸手去捂他的眼睛。秦奋本来坐在自己的铺位上，邓小娅从椅子上站起身，被他抓住两手手腕，轻轻一带，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两人抱在一起，秦奋鼻子里满是她幽淡的少女体香，左手手指轻捻她柔软光滑的头发，右手揽住她纤细温暖的腰肢。

    “大叔。”邓小娅双手在他后背上下游走。

    “什么‘大叔’，我明明比你小一岁，正宗嫩草好不好，被你捡便宜了。”秦奋轻轻扯扯她的小耳朵。

    “你叫我‘傻姑’、‘娘子’，我也得给你取个外号，嗯……叫你‘大书’吧，把原来叔叔的‘叔’改成书本的‘书’，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喜欢你叫我‘大爷’。”

    “你怎么这么坏啊！”邓小娅气的使劲掐他腰。

    “是你说我坏的，我不客气啦。”

    邓小娅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感觉秦奋一只手不老实起来，在她身前摸索。她心跳陡然加速，双手本能地使劲一推，秦奋向后摔倒，“咚”的一声响，脑袋重重磕在墙壁上。

    秦奋瘫在床上翻白眼，邓小娅吓得抱着他喊：“大书，大书！”

    秦奋缓缓睁大眼，眼前金星乱舞，脑子里嗡嗡直响。

    “我没死？”

    邓小娅双手抱他在胸前，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秦奋的脸贴住的部位柔软、暖和，他甚至拱了拱，感觉好极了，美中不足的是脑袋有点昏昏沉沉。

    “我在自家地里逛逛，想看看庄稼长势如何，总得伸手试试吧？”

    这无赖耍的说不出毛病。

    邓小娅说不过他，又心疼又难受，抓起他双手，下了很大决心，羞羞地说：“好吧，你来。”

    真让秦奋来，他又不好意思了，挣脱道：“你还真是傻，我是君子，不……哎哟，怎么又疼的厉害，你看看我后脑勺是不是磕出血了。”

    邓小娅连忙扒开他头发，仔细察看。

    窗外是密密的树林，亮光透进来不算多，仔细点还是能看清楚。邓小娅看一会儿，松了一口气：“肿起一个包，没出血，要不我带你去校医务室敷药吧。”

    “绝对不能去，”秦奋摆摆手，正襟危坐，“缠上绷带，那帮家伙会笑话我的。”

    邓小娅心疼刚才伤到秦奋，捧住他后脑勺，嘟着嘴对肿包吹气，同时两手握成小拳头，给他捶背揉肩。

    被伺候的舒服后，秦奋终于想起该谈正事，抓住她的手，让她歇息。“傻姑，你考的怎么样？”

    “除了语文作文，其它考的还可以。”邓小娅坐回椅子。

    “娘子，你果然无愧学习机器称号。”

    秦奋空着两手，马上觉得无聊。“你的手给我，握你的手有镇痛效果。”

    邓小娅乖巧地伸出手任他抚摸把玩。

    “大书，你呢？”

    “数学这次不会拖后腿，其它科目，因为没有考死记硬背，论述分析的题目多，恰好考到我的强项，总体应该不会差。”

    邓小娅一听数学没拖后腿，漂亮的桃花眼笑成月牙儿。

    “你傻呵呵的笑什么！”秦奋放开她的手，因为头上的肿包又开始疼。

    “大书，你成绩排名高，可以上首都的大学，这样我们可以经常在一起学习，一起去图书馆，一起看博物馆。”

    邓小娅激动地规划两人的未来。

    但秦奋对这个话题兴趣索然，他站起身。“我们去‘王胖子豆花’吃饭吧。”

    邓小娅虽然憨，但这么明显的变化还是察觉到了。“你……好像不高兴，是不是因为刚才伤到你了？”

    她抓住秦奋的手，明亮的眸子里都是他的影子。

    “现在谈考大学早了点，我还有近两年时间才高考呢。”秦奋捏捏邓小娅粉嘟嘟的脸蛋。

    邓小娅噘起嘴。“我们在一个班，哪怕一个年级也行，为什么我要高你一个年级呢？”

    两人出门，邓晓波正在门外走廊上听随身听。三人来到操场，叫上看别人打篮球的吴明远、许广涛和李东强，去南校门外的“王胖子豆花”吃了一顿肥肠宴。

    五天后，阅卷和统分工作结束，联考总排名还未出来，但各科考试的分数和年级排名已经出结果。

    高三（一）班教室，分数揭晓前的紧张气氛压在每个人的头顶。上课铃已响过5分钟，教室里还一片喧嚣。

    新任班长和各班委到班主任王华清办公室搬试卷。一会儿，下发各科试卷的同时，王华清将公布年级排名。

    魏佳琪坐在座位上，她太紧张了，考完之后估计能排年级200来名，四处对答案，收集传言后，感觉能排400来名就谢天谢地了。

    魏佳琪转动圆乎乎的脑袋，四处侦察，见周围的人也和她差不多，惶惶不安。“呼……”她长出一口气，别人不安让她感觉稍好一些。

    一回头见邓小娅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手中转动钢笔，眼睛盯住错题本，正津津有味研究物理错题。一有所悟，饱满红润的嘴唇轻轻一抿，眼睛微微弯成月牙儿，钢笔笔尖在纸上游走，写下几句体会。

    周围如青草被风裹挟胡乱飘摇，她却如太湖之石灵秀又沉稳。

    “小娅，你不紧张吗？”

    “这一次考试，我尽全力了。”邓小娅轻轻回道，眼睛看着本子，说话间，又写下几个字。

    “哦，”魏佳琪开始挺满意，瞬间又品出味道不对。这一次考试尽全力，原来考试是在压分吗？关键原来考试，邓小娅都能超出后面一大截，这次尽全力岂不是跑到影子都看不到？

    魏佳琪突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娅，你怎么也变坏了，是不是跟你男人学的？”

    邓小娅抬起头，迷茫地看看魏佳琪，坚定而小声地说：“大书一点不坏。”

    魏佳琪正要说话，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刚才消失的班委们各自抱一摞试卷，鱼贯而入。

    “嗒嗒嗒……”，走廊上响起熟悉的声音，大家根据声音的频率和强度，判断出是女式坡跟皮鞋敲击水泥地面发出的。

    班主任王文清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