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But
工作日的晚上八点,闹市区的夜生活已经开启了大半,我走出大楼,能看到大路上是来回穿梭的各色车辆,有的打着双闪缓慢挪动,有的则是不耐烦地在其后方响着喇叭,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也该打辆车?毕竟我是被梓铭开车载过来的。
我小心翼翼地单手托好花束,腾出一只手在两边裤带摸索手机,扁扁的手感告诉我,我手机忘记拿了。
大楼位于市中心商圈的一侧,而公交车站是在另一侧,虽然说今天不算忙碌,甚至可以说有些悠闲,精力体力什么的还算充足,但我还是不想多走那几步路,于是我折返回大楼,六部电梯中有五部都在向上攀升,而那唯一向下的电梯此刻停在17楼。
我把背靠在墙上,借此稍微省点力气。
“叮!”
良久,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低着的头没有要抬起的意思,而我竟也萌生了要不要进去的纠结,那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终于抬眼看来,就在电梯门要开始合上时,他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开门键,我们都能感受到双方的尴尬,就是那种刚吵完架的两人分开没多久又碰上的那种尴尬,只不过他调整状态的速度也很快,“怎么?说你几句就不敢跟我走一起了?”
是的,里面原本在低头玩手机的人正是梓铭。
我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倒也不是不敢,就是觉得这份尴尬带着点异味,我们并非第一次吵架了,如果刚才算是吵架的话。我只是觉得自己方才流泪多少有点难堪,本来都快忘记了,一看到梓铭的脸,又让我想起来了,也就十分钟前的事情,一旦回忆起来,那真的是处处细节无孔不入地钻进了身体里,甚至连泪滴都能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纤毫毕现。
“你打车直接去的新海口?”梓铭见我抬手按了18层,于是开口问道。
我默默点头。
“小王告诉的我你去了新海口,我还以为你是先开车到的工作室才去的。我送你。”
“叮”
梓铭话音刚落,电梯门就打开了,他的车停在了-2层。
“太麻烦了,我……”
梓铭二话不说地把我推出了电梯,“赶紧地,别墨迹。”,没办法,我只好又上了他的车,再一次落入了他的“陷阱”里。
没多久,车便跑到了路上,这一次我没有用想象来看风,而是直接把车窗摇了下来,然后稍微把花束挪了挪位置,这样就不至于会被风吹到,只不过花束本身是不会被吹到了,那朵挺立的玫瑰却是躲不过了,于是它在风中摇曳,飘摇欲坠。
梓铭开车的风格与我不同,用本地话来说就是:很“狼死”。风呼啸而过,隆隆噪音令梓铭皱起了眉,语带不爽的说道:“把窗关上。”
明明作为主驾的他是可以直接关的,却还是开口要我自己关。
“你见过彼岸花吗?”
“啊?风太大我听不清。”
“我说,你见过彼岸花吗?”我又重复了一次,但其实语音并没有太大变化。
“见过,游戏里。”
“那彼岸花一般是什么颜色的?”
“红色……”
我就知道,怎么会有白色……
“也有白色的。”
“……”
这是什么人尽皆知的常识吗?可为什么我不知道?
“长这样吗?”我把花束抬了抬。
梓铭开车是很“狼死”,却也一向专注,所以也没真的看过来,但是,“你要是说你手上捧着的,那里面确实有彼岸花。”
“所以,我才会问你买花干什么。”
原来如此,怪不得梓铭从接我回工作室开始就有点怪怪的,彼岸花的花语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关于它的传说我却是耳熟能详,凡是出现彼岸花的故事里,十有八九都是悲剧结尾。
“可这是肖叔帮我选的。”
“所以有时候我是真的分不清你是蠢还是傻……”
我倒是不知道这两个形容有什么区别。
“你天天送人花,却连一些基本的知识都没去了解,告别仪式上送彼岸花,你应该能在历史上留名。”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梓铭说得对,我确实不了解花,只是因为她喜欢,尤其是喜欢肖叔的花,所以我才每次都大费周章地去那里买花,而且每次我都是听肖叔的建议,也是每次都能看到她展露的笑颜,没想到时至今日居然要为这句话加上一个“几乎”。
“不应该吧,你们是不是认错了,也许这是别的花只是长得像而已。”
“你们?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确实没法反驳,不过要想确认,你打个电话给肖叔不就知道了?你不是说过他不会忘记自己包过的花束吗?”
有道理,我立刻就伸手去掏手机,“啊……”
“又怎么了?”
“我想起来我刚刚回去是为了拿手机。”
“……”
随后,我借了梓铭的手机拨通了肖叔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
“没人接?”梓铭问道。
“空号……”
“什么?哎,算了,我把窗关上了。”说着,梓铭摇上了车窗。
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而且随之而来的还有莫名的恐惧。
“你刚刚说什么?”
“空,空号,肖叔的号码是空号。”我愣愣回道。
“你打错了吧。”
“不会,虽然是我手拨的号码,但是拨一半就显示了你手机通讯录里肖叔的号码,我就直接拨过去了。”
“怎么可能,你再打一遍。”
于是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又拨了一遍,这次不是用的梓铭手机通讯录里的号码,而是真正的我手拨的号码,虽然拨到最后依然与前者完全重合。短暂的空白音后,依旧是一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害怕的情绪,但就是甩也甩不掉,像极了粘在鞋底的口香糖,越是扯它,它粘地就越紧。
我尝试着拨打张姨的电话,然后铃声响了,拨通了!
可是张姨直到第七次铃声响完了才接了电话,我连忙询问,“是张姨吗?”,这是一句废话,这是张姨的手机,对面又怎么不会是张姨呢?
“嗯?”
期待的“对,是我,小澄怎么了?”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声惊疑。
“张姨?”
“你是谁?”对面响起了一道清丽的女声,而且是似曾相识的女声。
“我,我是,不对,我才要问你是谁,你怎么拿着张姨的手机?”
“张姨?那是谁?还有这是我的手机,自然是我拿着,我还想问你打电话来净说些怪话,是打错电话了吧,我挂了!”
“等等!”
首先我不认为我听力很好,其次手机通话一般都会导致人声发生轻微的变化,但是就对方刚才那一连串的语音,我还真认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那个我在电梯里遇到的白头发的女人。
对方被我这一声吼吓住了。
“你是刚刚我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人?”
“电梯里?你在说什么?”
我反应过来这样问很蠢,于是绞尽脑汁想着解释,“就是,额,就是,对了,是你告诉我彼岸花也有白色的花种。”
两句话相结合,对方似乎也回忆起来了。
“是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我是怎么,我打的不是你的电话,是张姨的。”
“……”
她安静了下来。
呼啸的风被梓铭隔在了窗外,现在还是春夏交际,即便不开空调,在车上也不觉闷热,但那是刚才。
梓铭不再搭话。
就这样静默了许久,我突然发现了哪里不对,扭头向一旁看去,猛然发现主驾驶上坐着的不再是梓铭,而是肖叔!
我瞪大了眼睛,摘下手机定睛看去,果不其然,那也不是梓铭的手机,同时也不是肖叔的手机,而是本应该乖乖躺在工位桌面上的我的手机!
那我打的电话……
一个陌生的号码!
一瞬间,我出了一身冷汗,两手不自觉颤抖起来,两手?
我再一次发现了不对劲,我的一只手抓着的的确是手机没错,那另一只手本该抓着的花束呢?怎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