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帝王城，蓝宝石大厦。

    夏澄和袁梓铭一左一右宛如两尊门神站在还未换上新门的工作室门口。

    “你说吧。”

    “你为什么不说？”

    “你文采比我好。”

    夏澄刚想反驳，却一时间想不出能驳倒这句话的说辞，无奈，只能说道，“太高调了。”

    “就这样？”

    “就这样。”

    两人谈论的并非是正在装修的新工作室，而是新工作室选址的这栋新建的办公楼。

    当初夏澄的创业心刚起就找袁梓铭说道起来了，后者也是不假思索地答应帮忙，两人也是雄心壮志，所谓适才适用，分配好工作后，夏澄开始计划创业的细节，而袁梓铭则是去筹集资金。

    其实像拉投资或者找合伙这样的行为，是要等到初创计划趋于完善的时候才需要做的事情，毕竟无论投资商还是合伙人，他们都不是傻子，大都不会因为你一腔热血就过来合作，不过，袁梓铭是谁？铭盛地产创始人的孙子，说得理想一点，他回家吼一句，资金就来了。

    袁梓铭也是不兜圈子不饶弯子，那天被夏澄喷完口水，他还真就难得地回了一趟家，据说当时老婆子高兴坏了，然后，一顿表面上其乐融融的晚餐过后，他提起了自己要和朋友创业的事情，老爷子表面上严肃，心里倒是觉得是件好事，想着听听自己这向来吊儿郎当的孙子能说出什么真知灼见来，结果袁梓铭不负所望，被老爷子赶了出来。

    夏澄后来问袁梓铭是怎么说的，再怎么也不至于被赶出来吧。袁梓铭是这么说的，他跟老爷子说了一大堆，大多都是转述夏澄喷给他的口水，到这里还算正常，虽然都是些想当然的理论，但老爷子本来也就没抱多大期待，然而转折点来了，袁梓铭在转述完之后来了一句：

    “哎，你先别管那么多，给钱才是正事。”

    然后，他就被扫地出门了。对此，夏澄满头黑线，废话，你这样说话也就你奶奶忍得了。

    袁梓铭也觉得脸上无光，答应了的事情自己没完成，多少有点丢脸，而且还是在夏澄面前丢脸，那就是丢脸的二次方了，于是他一改吊儿郎当的态度又去找了几次老爷子，还有父母，只是袁家的家教向来是由顶天的老爷子管的，老爷子不松口，他父母就是再宠自己的孩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磨了好久的豆子后，皇天不负有心人，袁梓铭终于见着豆浆了，老爷子松口了。不过资金不是老爷子亲自拨的款，而是袁梓铭父母找的人。

    其实就算袁梓铭在家里拉不到投资，只要在外透露一点自己想要创业的消息，都会有不少人“送上门”来，这些大多都是在明面上没能讨好老爷子，来曲线救国的，当然，这样的曲线救国依然要看“人”脸色，不过，既然老爷子松口了，也就是没有需要过分担忧的事情了，而且就算最后依旧没能讨好老爷子，能讨好小少爷似乎也不错，放长线钓大鱼嘛。

    而“众多”来曲线救国的投资商中，中游地产公司帝王城“被选中”了，原因有二，其一，铭盛本来就和帝王城有合作，背地里还是“上下级”，其二，帝王城在市中心商圈也有一栋联合型的办公楼。所以帝王城的投资是以提供办公条件进行的，属于不多也不少。

    然后，帝王城这栋办公楼的名字叫做蓝宝石大厦，所以楼下的小广场上立的牌的全称就是：

    帝王城·蓝宝石。

    “按照黄爷爷的说法，当初起帝王城这名的时候，康成哥刚好到了抓阄的时候，想着顺便一起搞了，然后在一堆备选里，康成哥抓了这个名字。哦，康成哥就是黄爷爷的孙子，黄康成。”

    帝王城的主市场不在本市，知名度一般，所以夏澄只知道它的创始人姓黄，袁梓铭知道这一点，才会在提及黄康成的时候，做额外的解释。

    “我觉得这事也不能全赖他，毕竟这名字也不是他取的。”

    袁梓铭笑了笑，“黄爷爷也是逗，真就康成哥抓什么就定什么名字。”

    闻言，夏澄略带傻眼地看向袁梓铭，心中道，你家好像也差不多吧，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那后面的蓝宝石呢？”

    “哦，这个好像是惯例，帝王城所有的楼都用宝石命名，据说不是单纯的把楼用宝石名来称呼，而是宝石赋予楼名。”

    “什么意思。”

    “我也是听来的，黄爷爷有拍卖宝石的爱好，所以每一栋楼都会存放一颗有象征意义的宝石，我去过邻市那边的帝王城，那里的楼叫三月，在一楼大厅里就展示着一条海蓝宝石项链。这栋楼叫蓝宝石，说不定等它竣工开业了，那颗赋予这栋楼名字的蓝宝石就来了。”

    夏澄露出惊讶的表情，“那还真是，不止是高调了。”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一边闲聊一边看着装修工人工作了好一会，便打算离开，监工是两人时不时就要干的事情，但大多数时候就只是看看，工人们都知道这间工作室的主是谁，偷工减料、得过且过那就是找罪受。

    夏澄和袁梓铭心里都知道这点，那为什么还要时不时来一趟呢？找个理由出来遛弯罢了。

    临走前，袁梓铭还特地给工人们叫了箱水，本来是打算顺便搞条烟的，但是被夏澄制止了，大楼是没有竣工没错，但一些设施已经打开了，比如说头顶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的闪着红灯的小疙瘩，那是喷淋火警系统。

    蓝宝石大厦基本上是竣工了，只是内部装修还要检查，所以现在还没有完全开放，进出的不是工人就是跟夏澄他们一样来现场监工的未来老板。没有完全开放，车自然也停不进里面，所以两人来这都是打车过来的。

    “现在去吃饭还早，去戳球？”袁梓铭看了看手表说道。

    “你订位置了吗？今天可是周六。”

    袁梓铭听完，自信一笑，“老子，可是有卡的人。”

    接着，袁梓铭带着夏澄一路来到一家台球室，里面正如夏澄预料的，人满为患，看着店里的人头，先前自信的袁梓铭顿时有点想要退缩了，不过来都来了，他还是硬着头皮去前台问了问，至于结果，两人被带到了一处灰暗之地。

    “这里虽然还没完全搞好，但是球台那些都是新的、能用的。”

    袁梓铭扭头看了夏澄一眼，后者默默点头。

    “砰！”

    “刷！”

    “咕噜噜！”

    不一会，两人戳球戳地不亦乐乎。这灰暗之地是台球室新开的场地，因为还在装修的收尾阶段所以没有让人来用，而袁梓铭是这家店为数不多的VIP，店长跟他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将这新场地拿来给他用。

    夏澄摆出完美的姿势，握杆的手微微用力，暗劲迸发，推动白球撞击在边界上，反弹后将一颗双色球撞入中袋，“你什么时候开的VIP？”

    袁梓铭杵着杆，站在一旁，眼睛追着球跑，“昨天，你说要出来看看工作室之后。”

    “万一不来呢？”

    “那就不来呗，我又不是只开了这一张，中午要去的饭店我也开了。”

    “你真有……闲心。”夏澄本来是想吐槽袁梓铭有钱的，但是这吐槽对真的有钱的人来说似乎不痛不痒。

    “为了我们以后着想嘛，我想过了，到时候把周围的店全探一遍，把能开的卡都开了，到时候工作室落成、招人的时候，还能作为工作福利。”

    “你想得真远。”

    “远什么？这不是正常的吗？之前清辞还问我有没有她公司附近奶茶店的卡呢。”

    “奶茶店？卡？”

    “对啊，她说要请同组的人喝奶茶，不过奶茶店要什么卡？又不是什么点心店，没有开卡的必要。”

    “然后呢？”夏澄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却没有继续击球。

    “我说没有，问她要不要换成请吃点心，那样的话我给她开一张，可是她没要。”

    “砰！啪嗒……”

    “啊……”夏澄看着擦过袋口的球以及飞进袋里的白球。

    “嘿！到我了，看我一杆清台！”

    袁梓铭一边打一边继续说道：“对了，说到清辞，你和她最近怎么样了？听说你俩吵架了？”

    “也不算，吵架吧，应该？”夏澄说道。

    “哦，那我懂了，又是她问你问题然后你答不上来是吧。”

    夏澄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小声说道：“她问我，我和她之间算什么。”

    “砰！啪嗒！咚！”

    白球在撞击边界后飞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后，摔在了地上。

    ……

    我记得那天将事情说给梓铭听后，梓铭没有吐槽，也没有说别的什么，只是把掉落地板的白球捡起来递给我，然后又继续杵着杆站在一旁，不过眼神不再跟着球游走，而是穿过球台，似乎看向了我所看不到的远方。

    本子上写的话，毫无疑问就是我“梦游”时稀里糊涂打给清辞，然后清辞妈妈记录下来的，后来因为接下了陪护清辞的重担，加上本身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去知悉的事情，所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没想到许多天后的现在，以这样意想不到却又合情合理的方式知道了。

    难得的，我没有感觉到脸有发烧的迹象，反而能看到清辞的脸上爬满了红晕。

    “嗯，我喜欢你，这就是回答。”我心里念叨着这句话，也许，我该这样做……

    “清辞。”我呼唤着，试图唤回那愣神的清辞。

    “哦，啊？”清辞全身肉眼可见的抖了抖，蔫了的玫瑰落下了一枚花瓣。

    我动了动，站到了清辞的正前方，这样，她的脸就不会被花束挡住了，我能很清晰地看到她姣好的容颜与灵动的眼睛，虽然此时她的双眼有点闪烁，但是依旧明亮。

    “清辞。”我再度叫着她的名字，“我……”

    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手机是个很会捉迷藏的“朋友”，它永远能躲在我找不到的地方，偏偏父母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久而久之，比起央求父母去寻找这个神出鬼没的“朋友”，我更喜欢电视这个懒惰又庞大的乌龟“朋友”，我只需要轻轻地敲敲它的龟壳，它就会探出脑袋来，给我讲有趣的故事……

    某个故事中的主角说过这样一句话，男人呢，有两句话最是难说出口，对不起和我爱你。

    当时的我哪懂这些，就算是现在，我也是似懂非懂，不过，也许有些事情是没必要去弄懂的，不求甚解有时候也不是件坏事，所以，虽然略有差别，但我能够说出：

    “我喜欢你。”

    我的脸终究还是烧了起来，就像终于热烈起来的太阳，而我那从未看清楚过的感情，似乎，被点燃了。

    “……”

    沉默，还是沉默，在这之后呢，会是爆发吗？

    “夏澄。”

    无论什么时候，听到别人喊自己全名的时候，还是会不禁心跳加速——梓铭除外，他从认识我到现在一直都这么喊我，说是喊起来顺口。

    “你是故意的吗？”

    嗯？我心中疑惑，故意？故意什么？

    “你和我妈串通好的，是不是？”

    串通？我怎么越听越蒙了，等会，对了，对于清辞妈妈而言，我说的那些话很奇怪，所以她有心去记却还是有些没能听清，记到最后，比起震惊更多的是莫名其妙，那是当然的，因为那是我无意识时打的电话，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可是对于清辞而言，她是直接跳过了开始和过程直接看的结局，虽然逻辑上讲不通，但确实像她会做出的推测。

    “不是，我……”我一时也没想好怎么解释。

    “那，那你再说一次。”清辞终于把视线从本子上挪开，看向我。

    “再……”一瞬间，我又回到了在这之前的那种扭捏纠结的状态，但是，我看到了清辞脸上洋溢着我从未见识过的表情，是期待，是紧张，也许还有一点幸福，于是，我连忙挥手拨开了想要拥抱我的以前。

    我咽了一口口水。

    “我喜欢你。”

    刹那，一个柔软且带着芳香的东西撞入了我的怀中，我知道那不是花，因为我看着它摔落在了地上，黯然失色。

    我愣了一下，然后有点僵硬地反手抱住清辞，我不太敢用力，我是第一次，嗯......应该是又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她是多么地瘦小，是因为住院时间久了，营养没跟上吗？我这么想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我也……喜欢你，一开始，就喜欢了。”

    我还是稍微用点力吧，至少，不能让她再有机会溜走了，“嗯，我知道。”